医务室的靠窗处被女医师拉下了浅蓝色的窗帘,安静地垂下了夏萤的痛苦和思绪,她安静地躺着,度过了一整个下午。除了女医师刚刚送过饭,没有人再来打扰她。
直到晚餐时间的叮咚铃声响起。
万物复苏,雪掩盖不住的少年意气,即使蒙蔽着窗帘,依然能听到外面的笑喊声。夏萤翻了个身,腿部还有余痛,但女医师处理得很好,这种疼痛很淡,几乎让人感知不到。
凌冰来的时候,外面渐渐恢复了宁静,高中学习任务繁重,北校学生基本都是快速地用完晚餐后回教室复习。
孤单的床边多坐了一个女孩。
凌冰垂头摸着夏萤身上的被子,很柔软,貌似很暖和。
“小萤,我刚刚问过了医生,她说你的腿问题不大,只是还是要少走动。”
凌冰顿了顿,有些颓废地说:“我今天中午还让你帮我带饭,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那时候的凌冰窝在被子里,唇瓣青白,眼神暗淡,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与往常的明媚女孩形成鲜明对比。夏萤并不怪她,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有些多,疲惫涌上心头,化为迟疑后的笑颜。
夏萤坐了起来,穿上小白鞋。
她对凌冰说:“你认识我多久啦?我哪有那么脆弱,人病了就该多走动,不然会发霉的。”
夏萤站起来,接过凌冰递过来的羽绒服穿上,将自己又重新裹成了暖和的一团。此刻她听凌冰说:“我一定会找田娜吴草算账的,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掌握她们造谣你的关键证据。”
医务室的门把手随着哐当声被推开,门外依旧很冷。夏萤笑着说:“能不能锤她们造谣了我,倒无所谓。真真假假的信息,我们每天都听到,如果要较真,好累呀。”
她走在前面,凌冰很快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走。
“你不介意?难道要任由她们欺负你吗?反正我不允许。” 凌冰着急的拉上夏萤的羽绒衣袖,眉头紧蹙。
夏萤停下行走的步履,转回头看凌冰,短发划出弧度,她的神情轻盈,很抚慰式地对凌冰解释:“如果真的将我当作朋友,如果真的有明辨是非的蒙蔽,就不会听信那些不好的言论。”
“凌冰,即使这次我去找了她们麻烦,也不能真正改变她们喜欢议论是非的习惯,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她向来都是和凌冰从无遮掩地相处,此刻振振有词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刚刚受伤过的女孩。
“好吧。”凌冰拉过夏萤的手,往教室的方向缓步行走。而凌冰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似乎隐瞒着难以启齿的话题。
夏萤瞧着这张熟悉无比的容颜,在凌冰耳畔轻声问:“怎么还是不太开心?”
她的眼睛透彻得让凌冰可以看见在晶莹之中自己的影子,伴着隐约的落差,凌冰不能知晓,她对夏萤说:“魏闻他,不是有意的。他太心急了。”
夏萤听了凌冰的话,想起那个教室里气急质问自己的人,歪了歪头思考,思考他和凌冰之间,是露水相逢,还是别有用心,最后她狡黠地眨了眨眼问凌冰:“你要替他道歉吗?”
“我可以原谅他,那么,等你感冒好后,就要给我带一个星期的午饭,算作他的赔偿哦。
凌冰拢了拢袖口的温度,果断地答应:“成交。”
北校教学楼的下午广播时间,清朗的少年声念着一如往常的新闻稿,在中途时,换了词。
陈景泉坐在广播站的电脑前,身前是话筒,他的眼睛平静地让人看不出波澜,又仿佛一块捉不透的玻璃。
他是广播站副站长。
他说:“亲爱的听众同学们,下午好,您收听的是榕城北校的下午广播。这里有一则通知,我校将在二月份开展高一高二研学旅行,目的站为北京,届时将有知名历史学家带领我们一起,更深层次剖白来自历史遗留下来的文学气息。每班参与人数上限十五人。”
少年的声音不慌不忙,温润而清晰。
三班教室的座位几乎坐满了,除了夏萤申辩空着,就只有魏闻迟迟不见人影。
班内同学听完这则消息后议论纷纷,夏萤更是开心得跑出走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广播站的位置。
她从小喜欢历史,梦想是长大后成为一名历史学家。
之前学校里有限制人数的活动,班主任都会让班长直接根据成绩拟定参与名单,夏萤是班上第二名,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的研学旅行,她一定可以去。
走廊上飘荡着淡淡的梅花香,将每一个学生的衣领微不可察地浸染上清冷的味道。
陈景泉从教室办公室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纸一支笔。纸就是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
他的目光先停留在名次居于自己后一位的夏萤名字上片刻,又移到了第十名吴草,第十四名田娜的名字上,他皱了皱眉,将两个人的名字划去,又审视十五名之后的一些名字,最后挑了两个人品不错的同学补上小勾。
这时,魏闻低着头从台阶上走来,少年的身量很高,依旧是恣意随性的打扮,而他见到陈景泉时有些气馁,直到他被陈景泉的手勾上肩头时,他的嘴角也依旧瘪着。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教室,陈景泉在夏萤身边坐下,与平常不同地没有翻开书来看,而是用手撑着头,斜看魏闻。
夏萤正在写数学习题,并没有感受到魏闻的存在。
“夏萤,对不起。”魏闻谦卑地弯下腰,扬声对夏萤道歉,“我不该辨清事实就指责你,让你旧伤复发更是我无知鲁莽。”
魏闻顿了顿,说:“我已经在第一医院以你的名义充值了医疗卡,不过是电子卡,要用的时候直接报你的电话号码就可以——这是北校自习室的半年卡,希望你可以收下。”
他拿出了一张卡递给夏萤,诚心地问她:“你可以原谅我吗?”
夏萤的笔握在指尖,在他说话的中途垂下,她看着魏闻投过来的目光,想说她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她知道北校聚集了很多少爷小姐,魏闻当然不例外。魏闻的道歉里,并不排除想要帮夏萤这个贫困生一把的意思。这两张卡和她短暂的疼痛相比,太不匹配。
然而一只手突然抓过了她的手腕。
凌冰从后桌直接走过来,示意性地拉了拉夏萤的手后,掀起眼皮看魏闻,接过他手中那张卡:“她能不能原谅你另说,这只单纯是你的赔偿。”凌冰的唇因口红的衬托又回归了以前的颜色,轻轻地一笑。
像赌气,像示威。
魏闻动了动唇,试图说什么,终究是沉默。他只无措地回头看陈景泉,得到一个无声的点头后,他似乎重新拥有了勇气。
夏萤对魏闻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这场闹剧很快结束,凌冰和魏闻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班群里有一条新消息推送——二月份研学旅行名单。夏萤、温因絮、陈景泉三人在内。
而田娜和吴草原本应该在名单之内,此时乍然没有了名字,刚刚又有魏闻向夏萤道歉的事情发生,大家心里都有猜测,连鄙夷的眼神都不愿意给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