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一股力量拖拽着急速后退,那精巧的亭台楼阁,奇珍异宝,美人朱颜便像是万花筒里的幻象被拉扯着,变形着,似是触手可及,又像是远在天边。
不行!附身之物力量强大,不能让他完全掌控,她不想死,不愿坐以待毙。
阿舍徒劳地想要抓住某样东西作为救命稻草,可一切都是虚相,无处可着落。
“哈,何必白费功……”附身之物还想嘲讽几句,突然顿住了。
就在要退到那扇红门之时,她竟然抓住了!
假山石质地坚硬粗糙,因为她太用力而磨破了表层的皮肉,手掌心传来阵阵涩痛。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附身之物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
阿舍用尽全力一搏,她猛地用劲,随意往一个假山通道钻过去,意识如风中的叶子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翻滚卷动!
“瞧那曹锟,最喜欢最舍不得动的女人被人睡了,哈哈哈,脸都气歪了,哈哈哈!”黑人王子捧腹大笑。
“班斯图,你好歹收敛一点,这毕竟在曹锟的地盘上。”
“有本事他来杀,舍得吗?我们是最后见到长生血的人,是最后的线索。再说没有我的身体作为容器,长生血就会枯竭,这是神留下的咒印……”
“嘘,小声点……”苏淮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班斯图瞥了眼他们身后跟着的护卫,咧嘴笑道,“我还巴不得长生血枯竭呢,我不愿意接受,长生血也没办法强行融入,这就是墟境盟约订立的原因,是神赋予墟境之人的天赋!”
“哎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苏淮连连摇头。
“我可不想有人对我们不利,我的朋友。”
他们说着走远了。
意识忽上忽下,一会儿膨胀,一会儿被压缩着。
天气闷热,直到有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像破了的口袋,风逐渐变大,不一会儿乌云就聚在一起了,暴雨不期而至。
她就这样落到了燕子的翅膀上,跟着它飞回了檐下的巢。
一个女人正在伏案作画。
她披着长发,只在脑后用一根红丝绸系着,皮肤雪白,比她身上的白色长服还要白,整个人纯洁无瑕,纤尘不染。
可奇怪又不怎么奇怪的是她画的是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冷酷的类型,五官深邃,长得肯定不差,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熟悉却不在记忆中存在,很令人不舒服,让人想要呕吐,但却不是厌恶。
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他是谁?
白衣女子只剩下最后一笔点睛,整幅画就要完成了。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连带着阿舍都有些紧张起来。
忽然一道电闪雷鸣!
惊心动魄!
那一笔也正好落下,画中人就像活了一样!
无数破碎的场景轰击着大脑,惊骇,恐惧,还有……还有……
啊,头好疼!
她翻滚着重重落下,团团黑气止不住地倾泄而出,那黑气将燕子的脖子扭断,将侍花小童裹挟在半空,眼看就要重重摔下,完全失控!
“啊!!!来人啊!”白衣女子受到了惊吓,尖叫起来。
“找到你了!”
意识再次受到劫持,她又一次不能动了,但显然这次的附身之物并没有挑准时机。他们刚想撤回,却见东南西北四处屋顶已被侍卫纷纷占据。
“瞧你,惹出好大的乱子。”附身的东西比想象的更加厉害,他的语气不慌不忙,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
看来他自有办法,眼角的余光不由得向那幅画看去,只见白衣女人趁乱躲入房中,她掌中燃起红色的火焰,眨眼间便将那幅她视若珍宝的画燃烧成了粉末。
“哼,一帮废物。”附身之物竟然可以操控层层幻境,他制造出黑雾的假象,又再次附身进入其中一个侍卫。在那侍卫的视角中,所有人一批批向那黑雾冲击过去,却又一批批地倒下。
胆小的已经开始后退,而以这个侍卫的身体,正好可以乘机逃离。
“从来没有人能逃脱我的掌控。”
“从来没有!”
几乎在瞬间,他们就回到了客栈西北角的房间,可身体却动弹不得。冰凉滑腻的东西缠住了脚腕,一点点盘住腰腹,胸腔,那感觉让人阿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是鬼,是蛇!”
那东西哼哼低笑起来,凑近她的脖子贪婪地吮吸一口气,“好强的欲念,浓得发黑。这一路上,我还差点真以为你无欲无求呢,可惜,真是可惜……”
蛇?不像山!
“那天晚上!”她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那天在夜色中逃跑的时候,在树干上摸到的东西不是蛇。
附身之物没有反驳,便是默认, “本座以欲念为食,是不生不灭之体。那九王爷伤的只是我的分身罢了,不过他装得可真是像呐,你说是不是?”
虽然看不见这欲蛇的样子,但能感觉到他的体型很巨大,勒得人几乎喘不上气。
阿舍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可惜什么?你要杀了我?”
“别怕,我不会杀你,相反,本座还会护你周全,直到……”那欲蛇意味不明地哼笑几声立刻松开了钳制。
房中似乎只剩下她一人,但阿舍可以肯定欲蛇没有离开,一定在某个角落观察着她,“直到什么?!为什么不杀我?”
还要保护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可是许久无人应答。
“所谓九域分别指的是神阙之地,也就是天阙朝所管辖的疆域,还有轮回之地欲界佛国,生之界海国,极乐境无极城,长生界墟境,万里雪域,仙界空境,还有幽境冥都。”
路同掰着八爪数数,“不对啊,这才八个,怎么算九域呢?”
“还有一个是无生灭境,”玲珑抬头,一片阴云飘在那黑斑附近,却缓慢地被吸了进去,“那是吞噬之界,据说包含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沙罗也顺着玲珑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并未多言。
路同却没有察觉,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充满好奇,“九域守令图是天阙朝的神器,那其他神器指的又是什么呢?”
“据说神去之时,褪落人躯。他的经络可以连接所有疆域,被制作成了九域守令图。他的心可以源源不断流出水,便形成了海。他的肉化做乐土,他血可以令人长生,他的眼睛可知众生一切,过去未来。他的神髓被冰封在万里雪域,他的气可让冥都烈焰万年不灭,他的内脏遍布欲界,而他对人的怨念就藏在无生灭境之中。”玲珑用树枝做笔依次在地上写下,“九域守令,冰心,净土,长生血,极目,神髓,阴火,菩提子,”写到最后一个神器,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祸世”。
“不对!”路同立刻跳了起来,“这完全自相矛盾啊,要集齐神器召唤神来,可是无生灭境又能毁灭一切,怎么集齐?”
沙罗虽然很尊敬椿神,可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现在祸世化生成人,一切就说得通了!”
“神还会怨恨人吗?”
沙罗哼了声,“人的卑劣你总会见识到的。”
路同想反驳,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玲珑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这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她望着不远处的昭南城门问,“准备好了吗?”
沙罗虽然不明白这小丫头鼓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在昭南与游仙城中间的分界设下几个爆炸点对她而言轻而易举,而且一想到能炸死几个曹锟走狗,她很乐意干这差事。
路同在玲珑给他们布置行动任务的时候就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在他现在知道的,有限的信息里,昭南原本也受天阙管辖,不过百十年来天阙国力衰微,昭南实力逐渐增强,五年前终于自立为国。两地只隔着一条小河道,关系按常理推断,双方关系应该势同水火。
曹锟在北边设置的岗哨总人数虽然不算多,但借助这两三百人的力量杀一个重伤的老太婆那还是有可能的。
他已经在曹锟的岗哨前盘出了一个西瓜大小的蛛丝茧,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又花了两天多的时间保持蛛丝不断,一直延伸到这里,现在只要在昭南入城的必经之路也布下蛛网,等待鬼婆现身就可以了。只要她能说点什么传到曹锟的耳朵里,应该就会派人来对付鬼婆了。
圈套还没布好,那昭南的城门却突然开了,“两个穿着华服商人模样的男人一前一后打马向游仙城方向赶去。
路同在心里哀叹一声,活又白干,刚想重新布置,就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人道,“国主,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这样贸然进游仙城怕是不妥。”
“哎,这有什么!曹锟接受我们这么些年的资助,哪会跟我们真打起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天就快要变了,北边多的是狼,他可是想做最狠的那头!”
仆从听不懂,“那我们不是要入狼窝?!国主,小的求你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那不行,跟白宫雪小姐说好的,哪儿能爽约呢?再说有无名国师给的千变面具,除了他没人能把我认出来。我们不是来过好几次了吗?少说几句,要不然别人就发现了!”
那仆从唉声叹气几下,只得不说了。
“看来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玲珑知道后有些气馁,她现在的用处甚至还不如一个蜘蛛,问道也只学了个一知半解,别人都还有其他本事在身,就她没有,这也是椿爷爷总是不让她下山的原因。
真是个废物。
想着想着眼睛一酸,几乎要哭了出来。
“一次不行,那我们就再试一次呗。”路同装作没看见,他可见不得女孩哭,忙继续蹲伏在草丛里布置蛛丝。
不知不觉天又黑了下来,三人精疲力尽,只得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想睡过一晚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