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阁
坐落在京华市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栀阳继阿念离开后倾尽财产盘下的店面。
夜色之下，乱眼霓虹夹杂着刺鼻酒精冲击着人类大脑的神经末梢，人人神色癫狂，眼神迷离。
夜生活，正式拉开序章。
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是这片城区的独属代名词，古风古韵的卿尘阁却坐落在此，显的如何扎眼，倒也相安无事。
一切仿佛也没太糟糕，深色鸭舌帽狠狠下压，他紧裹着大衣坐在卿尘阁门脸马路对面的长椅上。
空洞的双眸没有丝毫年轻人该有的神采，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谈笑风生，他的心中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从不喜欢感性，也不喜欢表露出一副看似装模作样的深沉和悲伤。
然此刻抑制不住的情绪却在胸腔中波涛汹涌。
落叶了，才知道秋的来到。
抬起几近皮包骨的手又压了几下帽檐，直到彻底遮住双眸和大半张脸。
路灯下，顽皮的风，卷着未能来及清理的枯黄树叶。
不经意间，一片满是虫洞的叶子随风劲儿爬上他的胳膊。
视野中增添了新的东西。
他没有动，只是借着余光呆呆看着，白炽灯光下帽檐的阴影，那片叶子还在微微颤动。
你也会冷吗？
突然，马路对面，卿尘阁中走出一名女子。
看准车流，她穿过马路，小跑到栀阳旁边。
“老板回去吧，要变天了。”
话音未落，天边的月色就被乌云所遮挡，除了路灯下的光亮也就徒留霓虹的喧嚣。
栀阳涣散的瞳仁重新汇聚，缓缓挪动身体，想甩下胳膊上的叶子。
“老板回去弄，待会儿该下雨了。”
说着，媚儿拉起他的胳膊就往马路对面走，栀阳也不反抗。
哪是胳膊上的一片，在媚儿视线中浑身上下都已经粘满了干巴发黄的树叶。
店门口，栀阳挣脱她的束缚，用手掸落羊毛大衣上的树叶。
后背够不到的地方媚儿也会上手帮忙。
这些都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沉声道：“关门吧，时候不早了。”
说罢，自己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媚儿留在原地，盯着不靠谱老板的背影，有一点难过，也有一点好笑。
记得在几年前，这家店面还没有被他买下，四周也没有这么繁华，卿尘阁就是一个经营古风类产品的小店。
那会儿自己就工作在这，印象中一天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来这里试穿服装。
依稀间，还能回忆起他们嘴角那抹自己羡慕不来的笑容。
风华正茂的年纪，媚儿也是，只不过家境不好早早就辍学出来打工来补贴家用。
今年年初时，新年刚过，复工没多久。
有天下午，当年两名少年其中的一位来到店里，即便好久不见媚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他，没了那日的神采，就像是被人关起来虐待了好久刚出来的一样。
嘴角挂着苦楚的笑，涣散的神情，凹陷的眼窝，糟乱的头发，与此处的精致格格不入。
那天他和老板谈了好久，最后以市场上浮百分之十的价格拿下了这里。
也从那天起，每逢夜色降临，他都会坐在路口对面的长椅上，带着能遮住双眼的帽子，在那静静的发呆。
直到快打烊的时候才肯回来，有时刮风下雨他也会靠在店门口的柱子上盯着雨水顺着屋檐砸落地面。
春末夏初时，是媚儿在他当上这的老板后第一次看到他笑。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开花，香气扑鼻。
那会儿也是店里一年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顾客来这里租借服装，购买配饰，在这里拍照留念，他就会在门口看着那些旅人发笑。
他说，梧桐树在春季里晚开，带着恬静的气息，大家都喜欢。
思绪拉回，媚儿关掉牌匾上的小灯，熟练的拉下卷帘门，再上锁。
无聊的一天也就结束了。
一天到晚基本也没什么盈生，毕竟这几年卿尘阁给这里打下的标签，早已被旁边的夜店，酒吧，KTV什么的都给盖过去了，长此以往更就没什么名气了。
早上开门，吃饭，然后就坐在前台开始刷剧看视频摆烂。
想和老板聊聊天吧，他永远都是一种兴趣缺缺的模样。
索性各过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工资什么的倒也没少开，过节公休还会放假，常常因为这个媚儿都感觉良心不安。
老板现在的状态，显然是精神出了问题，自己在这里吃薪混日子会不会显得不厚道。
不过也没有碎嘴子传来，深居简出的老板也很少被人发现。
回到自己房间后，媚儿洗了个澡，明天小姐妹们要来这里玩儿，不知道老板让不让。
老板住二楼，她住一楼，都是那种小房间，不过是后来特意装修过的，完全凭借自己的意愿。
对此老板表示，你住的开心就好。
除了忧郁了点，话少了点，每天还要给他带饭之外，比之前的周扒皮好的没影子。
趴在床上，媚儿抱起毛茸茸的大白兔玩偶，掏出手机，先跟小姐妹们说打声招呼，问下老板意见。
小姐妹们则表示理解。
媚儿打开和老板的聊天框，零零散散的几条消息，除了自己找他预支工资貌似也没别的内容了。
“老板，跟你说个事呗。”
消息发出，这个点不能睡，老板还有个坏习惯，就是老熬夜，一身的烟草味不用问也明白。
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几声咳嗦，不是很吵，但听的到。
“？”
很快对话框中弹出了栀阳的回应。
“明天我朋友要来店里逛逛，您看？”
要是换做之前的老板媚儿是绝对不会询问这么蠢的事情，不消费不工作还要占地方带朋友来玩儿，摆明有种蔑视老板的意思。
“可以。”
屏幕中再次弹出消息，媚儿看到后，又紧接着回了个可爱的表情。
至此没有再收到回信。
二楼房间中，栀阳坐在写字桌前，正摆弄着一本框有梧桐花标本的册子。
灯光下，他的头发散乱可以遮住半张脸，透过发丝缝隙盯着标本出神。
看了好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合上，拉开抽屉放到里面。
习惯性的向后拨弄头发，半年没有理发了。
他苦笑着，嘴里喃喃道：“明天打理吧，毕竟要来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