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低垂，栀阳坐着今天最晚的那班飞机，轻装上阵，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靠在不算很舒服的座椅上，如同往时一样他戴上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放空精神，眸光缓缓透进云层之中。
这一刻好像时空被静止了一样。
“呼…”长吐一口浊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压抑多时的心，也是时候该放个假了。
看了下行程时间，到西里里山附近那里要明天上午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丝丝凉意爬上了栀阳的手背，那种病态白的肌肤泛起晶莹，他下意识的拉了拉袖口。
头靠在一旁，闭上眼睛，准备微眯一会儿。
本以为有客人来，自己也会跟着开心一下，结果却更觉出自己和人群的格格不入。
他们的欢声笑语就像把把利刃，时刻不停提醒着自己不属于这里。
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自己是属于黑夜，是属于孤独。
随着心情放空，一阵疲惫的困意感传来，贴心的空姐拿来毯子，还特意询问了下栀阳的行程。
这个安静的少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像是雨夜街角流浪的小猫，蜷缩着身子终于迎来了温暖阳光似的。
虽然没有交集，但这并不妨碍别人对他的喜爱。
栀阳不喜欢怜爱这个词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同情，只是自己一直活在过去罢了。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着，不经意间天空中最亮的那颗启明星也在缓缓退散，疲惫的月亮透过窗影，映照在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上，而媚儿正坐在床边和一脸亢奋的母亲通着电话。
“幺儿，回来待一阵子吧，在外面这么些年了，爸爸妈妈都很想你嘞。”
媚儿躺在卧室的床上泪眼婆娑，是有好几年没回去，老家在偏远的地方，老爸和老妈省吃俭用的供自己来大城市里上学，到最后学也没上好，工作后更觉得没脸回去。
媚儿擤着鼻子，坐起身，对着电话说道：“老妈，我看看哈，明天给你信儿，老板今天出差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好好好，跟人家说一声，请个长假，就说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回家待几天。”
紧接着电话中又传出老妈招呼老爸的声音，“孩儿她爸啊，快来看看，幺儿过几天就要回来。”
“什么？幺儿要回来了。”
听着老爸嘶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欣喜和期待，媚儿一下就绷不住了。
不要钱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爸，妈，不说了哈，我先去收拾一下。”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场面，媚儿是感性的，见秋风落叶会悲悯，见落雨决堤会感伤，只有这亲情绵柔似长，无法直面。
挂断电话后，她静静躺在床上，任由最后那缕月光抚面。
夜无眠。
翌日，清晨。
媚儿重新给栀阳打了电话，结果显示还是不在服务区。
心想，应该还没有下飞机。
看着聊天框中自己编辑的消息，顿时有点脸红，撤回是撤不回了。
于是又重新编辑一条。
“老板，我也要回家，就不等你了，明年见！”
老板这边算是搞定了，该说不说的，媚儿觉得自家老板除了不懂人情世故，不会经营理财之外，都挺好的。
最起码自己很自由。
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来这划水。
时间流淌的很快，一上午光是收拾东西就浪费了不少时间。
满屋子的衣服也带不走多少，只能挑几件过冬穿的。
再大的行李箱也会塞满。
还有几件没有穿过的羽绒服可以带给老妈，再买几条烟带给老爸。
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总是腰间别着个旱烟杆，加点烟丝点着就能抽上几口，味大还呛人。
老家哪里也没有什么新鲜东西，背靠大山，交通也不发达，年年种植的果树很多还都运不出去。
就算到最近的镇子上，那也给走十几里的山路。
长叹一口气，媚儿估摸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想必这辈子也不可能买起这里的房子了吧。
不然直接给父母接过来。
……
随着时间飞快逝去，秋天也迎来终末。
空气中弥漫的温度一天凉比一天，水面凝结了一层薄薄冰层，无边际的苍穹静静飘落下第一片雪花。
“下雪了。”
一天清晨，顶着凛冽寒风，头顶是惨淡的阳光，一路走来放眼望去洁白一片。
距离离开城市已经两个多月了，媚儿的消息他也有看，还直接给她把到年终的工资一下全开了出来。
对于这些，栀阳并没有太多感触，她要回家看父母，手里多拿点钱总归是好的。
西里里山地处偏僻，栀阳裹着不知从哪淘来的破旧军大衣坐在一处山头上，看着天空中不停飘落的雪。
他和阿念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那年夏天老家门前高大梧桐开出花朵，沁人心脾的味道动人心弦。
那时他们相约在树下。
定下永恒的承诺。
憧憬未来和明天。
只是现实太突然了点。
……
与此同时另一边，媚儿满脸灰土裹着花布棉袄正在外面撮煤，什么狗屁羽绒服的根本扛不住的好吧。
身上的纯棉厚实的花布袄才是最暖和的存在。
门口处媚儿老妈探出个头来，看着蹲草棚子里面忙活的媚儿，“幺儿，别累着了，让你爹来弄吧。”
“不用，我爹那老寒腿该犯了又。”
说着媚儿提着铁桶就往屋里跑，相比于外面的冰天雪地，屋里的气氛更能让人心头一暖。
老保罐中的煤炭被烧的发白，在老妈的帮助下又重新加了不少。
老爸坐在土胚炕沿上，手里夹着根现代烟，看着自己女儿跟村姑似的搁那洗手，哪里还有刚回来时候的靓丽，可不都是自己女儿。
“幺儿女，老听你提你老板，他人咋样。”
“啥嘛，他啥也不管，整天屋里一蹲，也不露头。”
媚儿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猛搓了几下，老妈也是满脸笑意的坐在老爸边上帮他揉着腿。
“幺儿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家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