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陪他的又何止一年。
夜色涂抹一切,暗压压的风雪吹的房顶的瓦片噼里啪啦的响。
白爸显然是见惯了这场面,无所谓的表示到没事,等明个天晴了再拾掇。
栀阳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媚儿仍坐在的他的一边,没在埋头吃东西,而是身前揣着一把花生,乖巧的在给栀阳剥花生仁。
全当下酒的好物件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爸一双老眼含着浑浊的泪珠,望着对过坐着笔直的栀阳。
“孩子,以后这就你的家了。”
说到此又抹了把鼻涕鼻涕,哈哈道:“性情了,不说那话,再喝一个。”
栀阳依旧不言,端起酒杯和白爸象征性的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这酒的辛辣味明明曾无数次攻击味蕾,可偏偏每次都有一时接受不了的冲击感。
他不喜欢矫情,更不喜欢喝酒的时候听别人借着各种理由说些矫情的话。
但这些的前提都是要在一个人时候的基础上。
饭桌上,这次白妈出奇的没有阻止白爸喝酒,还着手拿来了自家的酒。
桌上那栀阳拿来的两瓶酒一瓶已经见底,另一瓶说留作过年时候。
自家的是二锅头,相比那个没有任何商标和任何标志性图案的特供酒,这个更烈。
栀阳自是不会惧场,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媚儿拿过酒瓶,只给自己倒了半杯。
只记得她小声趴在自己耳边说,慢慢喝,没了再给你倒。
然后就把酒瓶放在了自己的小板凳边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再见媚儿,总是抑制不住的心底生出欣喜的感觉,即便只短短一瞬,就会被更大的黑色吞没。
栀阳很享受那种被欣喜包裹的感觉,整颗心脏好似都活了过来。
又陪着白爸小嘬了两口,栀阳有点坐不稳,肚里一阵翻江倒海倒不是想吐,而是常年酗酒以来留下的毛病。
媚儿手拽起小板凳往栀阳那边靠,用自己都肩膀不动声色的顶住了他的身躯。
手里积攒的花生仁已经有不少了,她把花生仁放在手中,两手罩住轻轻揉搓起来。
她也不清楚栀阳吃不吃果仁上的那层皮,索性直接搓掉,然后一颗一颗的喂到他嘴里。
喝酒不吃菜哪行,花生仁那也能压压啊。
媚儿没喝过酒,但以前老见过老爹喝酒,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会弄几粒花生米往嘴里塞。
栀阳也没有反抗,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深知不能再喝了。
嘴边媚儿亲手送来的果仁,也是毫不客气的一口吃下。
有总比没有好。
“哈哈哈,尽兴了。”
这边的窘状,反观白爸只是眼神有点飘忽不定,并无大碍。
他从腰间抽出烟杆,捻上那么一小撮烟丝,在火炉边引了个火,享受的抽了起来。
栀阳微眯着眼神,脸色被酒气撑的通红,今儿算是闹了笑话了。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情到深处不由己。
“尽兴了。”
他学着白爸的口吻,摆手表示自己喝不了了。
白爸自是不会为难,白妈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栀阳此刻全凭媚儿的支撑才坐着,就在此时他伸手摸向桌角处放的烟盒。
媚儿见状,心想这哪行。
直接攥住他伸出的手,然而并没有化解栀阳的冲势。
不得已,她仰着头冲着栀阳耳朵,小声道:“明天再抽,不然更难受。”
此话过后,栀阳这才作罢。
任由媚儿攥着。
不知过了多久,栀阳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媚儿怕他掉下去,就这么揽着他。
不经意间,领口向下撇开一截,一道刺目的长长疤痕扎进媚儿的眼里。
在顺着目光往上看去,侧脸原本被发遮挡的地方,也有道细长的疤,直直蔓延到了下巴那里。
此刻,媚儿再也崩不住了。
豆大的泪水疯狂涌出眼眶和空气交融后砸落在地上。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善良的人得不到好的对待,为什么无权无势的人就要被自诩高人一头的人欺压。
借着倒下的冲势她把栀阳揽在怀里,他的身子是多么的单薄,总是有那么一股淡淡的忧郁感环绕着。
以为在一个镇里就是缘分
以为过去只是解不开的结
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把他猜的很透
以为世界就应当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原来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
她哭着向父亲问道,“山那边,在以前真的有那么一户人家吗?”
父亲久久愣神,直到手中的旱烟杆儿烧到了底,吐出最后一口,他嘴角泛起苦涩的笑。
望着面前的俩孩子,哪个不让他心疼。
“幺儿啊,当年你还小,不记事儿,是有那么一户人家。”
白爸重新续上烟丝,同时面露苦楚的白妈端着沏好的茶水也走了过来。
吞云吐雾间,白爸回忆着过去,缓缓讲着当年无知的人们和不得直视的现实。
“那会儿改革开放没多久,经济不发达,知识就更别提,咱这穷乡僻壤的会写名字的都没几个。
那会儿是刚有了你,镇上有一天不知从哪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有家姓苏的人户里的男人病倒了。
当时又赶上传染病盛行,镇长就带着镇上唯一的医生去给他瞧病,不光瞧了一次连连瞧了半个月嘞,到最后也看不出来什么。
舆论暗里发酵着呢,没多久他们一家就因为这个不明所以的病推上了舆论的巅峰。
那些人大字不识,嘴里倒什么脏话都说的出来,镇长出面解释说那不是传染病也不行,不得已之下那户人家在镇长的帮助下迁移到对面高山上。
久而久之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又一天传出消息说,男人死了,就此又一批人冲上了山,要求火化尸体,让他们搬出西里里山。
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多不容易,不得已之下还是镇长出面担保,才压下这事儿。”
媚儿静静听着,白妈也是满脸回忆之色。
听说后来女人也心力憔悴的死了,大点的孩子拉扯着弟弟长大,不过前几年有消息说大孩子回来过一次,没有看到小孩子。
也有人偷偷上山,看过那房子,门口当年那棵梧桐树已经长的很有规模了。
也有人在他们还小的时候,看到过两兄弟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说些憧憬未来的话。
其实只是家族遗传的白血病。
有些事情,错了,就不会再有余地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