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凛玉和萨尼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路，她俩刚走出城没多久，就听见城门关闭的声音。
然而天色还早，按理说不会关闭得这么早。
看来是出什么问题了，大概和人类最忌讳的恶魔有关。
亡灵马在郊外等候多时，段凛玉本来想拍拍萨尼的脸让他自己想办法跟上，就听见萨尼期待地说：“我们坐一起吗？”
说完，伸手就要揽住段凛玉的腰。
“别让我把你今天看到的那些招数用你身上。”段凛玉只觉得恶寒，打了个响指，黑色的雾气环绕在她手上，又一具马匹的尸骨成型，出现在了萨尼的面前。
段凛玉一扬下巴：“坐。”
萨尼眼睛亮了起来，压制不住的惊讶：“这是你弄出来的，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个魅魔，不会被只有骨头的马吓到。
萨尼好像很崇尚强者，这或许跟他自己是个弱鸡有关系。
段凛玉不愿意多言，她脸上总是习惯性带着笑意，和阿诺一样都是笑面虎。
看起来和善，切开都是黑的。
她们两人又赶了一个多星期的路，亡灵马可以不吃不喝，段凛玉不行，长时间的疲劳旅途让段凛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下来。
萨尼都快要心疼死了，在休憩的时间大展厨艺想把段凛玉养好。
段凛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
“到了。”段凛玉从亡灵马身上一跃而下。
萨尼学着她的动作，做出来一点都不利索，还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哎呦。”
“这是哪？”
段凛玉垂着眼眸，想了想：“精灵之森。”
“精灵的地盘？”萨尼的神情古怪起来：“精灵恨死我们魅魔了。”
偏向光明的造物和偏向黑暗的造物自然水火不容。
这里正是上一任生命神阿德莱德陨落之地。
现在的精灵之森比十三年前要更加繁盛茂密，树根粗大，树干盘旋而上，段凛玉抬头都看不见树冠的顶端。
意料之中的情况，阿德莱德死后，身体里的力量反哺育给自然，会将这里滋养得更好。
萨尼的特殊能力摆在这，只要没有精灵用肉眼看见她们，是不会知道古森林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的。
其中一位还是十三年前的杀神凶手。
“你觉得主人在这里？”萨尼问。
阿诺一定在这里，段凛玉感觉到了，她仿佛能看见阿诺狡黠的笑脸，会先嘲笑一番她第一次的错误判断。
这样心有灵犀的想法让段凛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源泉和生命树更滋养的事物吗？
这两样事物都被精灵一族严加看守，但阿诺一定有能躲过精灵族侦查的办法。
他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点底牌。
越往森林中央走，精灵居住过的痕迹就越明显。
除了脚印，段凛玉看见了一排排小小的树苗，是精灵种下的树苗。
矮矮的，嫩绿的枝叶充满生命的气息，段凛玉感叹道：“真是美好的生物吧。”
比起人鱼，精灵更符合人类关于美好的所有幻象。
温和的，善良的，不善争斗的。
前几任的生命神也都是这样的脾性。
精灵对魅魔没好感，萨尼也同样不喜欢段凛玉，难得摆出了脸色：“快走吧，我也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了。”
再多走了一段路，就已经能听到精灵们的轻声细语了。
精灵们集体居住在树屋上，这里的每一颗树都是参天巨树，树干要几百个段凛玉合力才能抱住。
前面就是精灵的居住地，段凛玉和萨尼躲在树木和灌木丛的后面，看着精灵们银色的发丝，窈窕的背影，忙碌的动作。
“等到晚上吧。”段凛玉随地而坐。
萨尼坐在了她的身边，嘀嘀咕咕：“不会被发现吗？”
转头一看，段凛玉已经把自己完美的融合在了环境里，还闭上了眼。
萨尼只好自言自语：“又要见到主人了。”
语气很哀怨，他本来是个自由自在的魅魔，突然就要一辈子受人指挥，无论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
可他太弱了，弱到人类路过都能给他来上几脚，更加不可能反抗武力值爆表的阿诺。
他也试过很多种办法，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还是一只弱鸡，可能是造物主太公平了，给了他无与伦比的隐匿能力，就残忍地剥削了他的武力值。
所以他在看到段凛玉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孩和他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弱鸡，没有任何修行的天赋，小废物两个。
直到他看见段凛玉轻盈的身姿，耍剑的时候，好像和那把随手抽出的兵器融为一体了一样，轻巧又熟练。
她划在人类脖颈上的那条浅浅的血线，极有分寸，没有下手要人命。
好像同时也割断了他身上的某种束缚，让他知道，原来还能这样。
真厉害啊。
明明和他一样，是没有任何天赋的那类同类。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精灵们都回到树屋休息了，这种生物的作息极其规律。
随太阳升起醒来，伴月亮升起睡觉。
“走吧。”段凛玉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仿佛从未睡着一样。
夜晚的精灵之森很美，银色的月华洒落在大地上，点点荧光也在低空中飞行，段凛玉走到生命源泉边。
不知为何，今天晚上这里没有一只精灵守卫。
生命源泉像从天上剪下来的一条流动的星河，美不胜收，段凛玉蹲下想要去触碰它，手上的皮肤却出现了破裂的迹象。
见此情景，段凛站了起来，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生命源泉中这么庞大的能量。
萨尼忍不住问道：“生命树和生命源泉都在这里，我们要怎么找主上？”
他手指的地方是不远处的生命树，生命源泉就在生命树旁边，灌溉着生命树。
生命树不是古森林里最大的树木，却是最柔美的一颗。
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生命树一点也不夸张，它像是精灵们的母亲，用自己的力量呵护着精灵们的成长，沉默温顺地净化着周围的能量。
生命树的枝叶上，带着金色的流光。
段凛玉闭上了眼。
生命源泉在她脚底下加快了流动的速度，像是银河奔跑了起来，裹挟了亿万星球。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沉默无声的，没有引起任何精灵的注意力，生命源泉的光芒没有更黯淡，也没有更明亮。
就像是时间把它隔绝出了一个单独的区域，并且加快了它的流逝。
段凛玉的额头渗出汗水，这是她鲜少吃力的时刻，哪怕是之前操纵数以万计的骷髅军团，也很轻而易举。
萨尼惊奇道：“你做了什么！”
段凛玉压低声音呵斥：“小声点。”
在还没见到阿诺前，段凛玉还不想被任何精灵发现。
时间魔法和生命魔法向来很贴近，能够召唤死人的段凛玉，对时间魔法也很有一套研究。
她白天闭着眼假寐的时候就提前用灵魂和这处产生了沟通，配合上02传给她的资料，进一步让段凛玉抓住了生命源泉的漏洞。
时间的法则在此刻飞速流动。
她在加剧生命源泉流动的速度，相对应的……
阿诺在河底睁开眼睛。
除了正宗的光明神，阿诺身上是光明神气息最浓厚的神。
他曾是侍奉了光明神千万年的神仆，一个微不足道的，渺小的虫子。
生命源泉是柔和且怜惜的，它能感受到阿诺身上的杀孽，却仍愿意庇护他。
它平等的对所有人敞开自己的怀抱，精灵族接受了它的庇护，也庇护着它。
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如果没有精灵族和生命神时代守护生命源泉和生命树，它们会被贪欲无道的人类利用成何等模样。
他躲在此处，并不只是为了疗伤，他无节制地吸收着生命源泉带来的能量。
时间法则的加成让本该漫长的过程压缩到极致，效果又不打折扣。
阿诺知道是谁来了，不知名的光晕笼罩着他，细心地替他拂去多余的泉水，带着他缓缓升起。
阿诺哭笑不得，从中感受到了段凛玉的催促。
别躺这了！快起来，急事，走了。
熟悉的口气忍不住让阿诺联想到他和段凛玉刚认识的时候。
他以卖货商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用轻佻的口吻说着尊敬的话。
段凛玉也端着主教的谱，毫不客气地使唤他。
一如当初。
“主上！”萨尼惊呼出声。
段凛玉没掐死萨尼算她脾气好，这魅魔一惊一乍的，已经惊动了几只精灵，她看见不远处的树屋有灯光亮起。
阿诺出现在她们眼前，穿着一袭白袍，身型修长俊逸。
段凛玉静静打量着他，金色的长发，属于神祇的颜色，完美无缺的容颜，萨尼看愣了，生怕惊扰了神坛上的人。
“不装小孩了？”段凛玉问。
阿诺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没必要了。”
“我不急着走，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你当初做了什么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已经有精灵往这赶过来了。
阿诺说：“强行留下魂魄的法子不难，纳塔西斯可以做到，成神后的贝蒂也可以做到，我自然也可以。”
“代价呢？”
“魂魄愿意的话，是没什么代价的，可惜你当时虽然失去了神智，但仍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和我争夺你。”阿诺笑眯眯的。
他笑起来时就像万年的冰雪融化，焕发出初春的活力，好像叫人看见了鲜花沾染雨露，鸟雀围着他打转。
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你的秘密太多了，我还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隐藏最深的人呢，没想到略输你一筹，我太自大了。”
至于贝蒂和纳塔西斯。
阿诺叹口气：“他们根本就伤不了我分毫，但我始终在接受来自你的反噬。”
阿诺修复的伤口，全都是系统02给阿诺造成的。
02在段凛玉眼里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系统没错，但是打系统还要看主人呢，02的一系列决策都有快穿部为它撑腰，执行。
可以随意在三千位面里投放工作人员，拨弄位面时间的快穿部。
阿诺能做到没直接死过去，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萨尼弱弱地说：“真的还不走吗……主上。”
他还想叫段凛玉的名字，又想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段凛玉的名字。
精灵已经冲到他们面前来了，萨尼都能看见飞过来的几只银发精灵眼底的怒火和进攻欲望。
能让爱好和平的精灵这么激动的也只有生命源泉和生命树，他们相当于在人家雷点上蹦迪。
“走吧。”阿诺轻飘飘看精灵一眼，手一挥，他们三个直接消失在了精灵族的领地。
段凛玉眯了眯眼，生命源泉果然很有效，阿诺的实力比之前增进了不少，而她是处于退步的状态……才怪。
就算是没有气运的眷顾，段凛玉仍然拥有打败主角的实力，这是她自己拼出来的，在厮杀出来的血路里艰辛地吞噬着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落地点是离主城不远的郊外，段凛玉和萨尼辛辛苦苦赶了那么久的路，阿诺挥挥手又回到了这里，难免让人心里不平衡。
段凛玉还好，她的心理素质已经强大到千锤百炼都打不动的地步。
魅魔萨妮不行，阿诺伤害到了他的幼小心灵。
段凛玉对萨尼这类人耐心很足，就像她对阿诺一样，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段凛玉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指挥道：“别羡慕了，让你主上从指甲缝里漏点东西给你，你基本能称霸城市了。”
阿诺瞥她：“这么高看我？”
段凛玉笑笑，不说话。
萨尼心中对能和如此强大的主人对话的段凛玉崇拜更甚，更何况段凛玉是女生，这让他情不自禁进行了一些桃色幻想。
他用发春似的湿漉漉的眼神看段凛玉：“我听你的。”
阿诺敏锐察觉到了不对：“你这是什么眼神？”
“很正常的眼神呀……”萨尼哼哼唧唧。
“你喜欢她？”阿诺摊开了说。
段凛玉也看了过来，她一路上觉得萨尼态度怪怪的，就是还没往这方面想。
“我，我……我是，就。”萨尼支支吾吾的。
“行了，不敢承认的话就找块布把自己捂好，我和主教还有重要的事。”阿诺冷哼一声。
连承认都不敢，还是魅魔呢？弱得和小鸡似的，也敢肖想段凛玉。
就连他都觉得段凛玉像抓不住的风，摸不着的影子，是看不透的人。
萨尼神情失落：“好吧，主上，你们要去做什么？”
段凛玉和阿诺同时抬头往天上看。
“完成任务。”
“补充货物。”
兜兜转转，这两人的目标还和最初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