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数字八，外面夜色渐深。
空旷的别墅里只有沈赤楠一人，给段凛玉发过信息，拨过电话，通通没有回应。
他一个人忍不住思维发散，段凛玉是不是也只是将他当做玩物，当做流浪狗，在路边给他搭了个棚子，却没有要带回家的意思。
没人比身处其中的他更清楚段凛玉和桑以诺有多亲密，那两个人如同严丝合缝的城墙找不到一点空隙。
从前他暗恋的姐姐是桑以诺的未婚妻，现在段凛玉也是跟桑以诺保持着某种不清不楚的联系。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赤楠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道尖椎，朝他心目中的桑以诺刺去。
挫败和恨意交叠，沈赤楠从客厅的沙发上起来，他走动了一步，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像是捂臭了多年的破鞋。
沈赤楠的第一反应是在桑以诺名下的别墅，出现让人不适的问题，是理所应当的，他这个人就如同这股臭味一样让沈赤楠不适。
他转念一想，段凛玉回来会受不了，便四处寻找气味的来源。
臭味最大的地方是别墅的门口，沈赤楠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针对这股忽然拜访的臭味。
他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往下按压，冰凉的金属触感，锁芯转动。
门开了，更加浓烈的臭味争先恐后钻进来。
似乎已经脱离了寻常的范围，恍惚间，沈赤楠好像看到了一口大钟在被不断敲击，在警告他不要打开这扇门。
他还是打开了，门口从一条缝隙变成了半圆弧形。
沈赤楠目光向下移。
一具小小尸骨躺在地面上，雪白的骨头，堆叠在一起，仿佛是要还原它生前的状态。
但骨头是不会发出气味的。
有三秒钟时间沈赤楠是僵住的状态，那具尸骨那样小，他那么高，高个子的人却被吓得冷汗直冒。
他一把关上了门，想要打报警电话。
门口当时呈半圆弧形打开，没有完全打开。
真正散发着气味的东西在后面。
此时此刻，哪怕沈赤楠是个无神论者，面对诡谲事物的第一反应也是：闹鬼吧。
谁的尸骨？谁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桑以诺商业上的仇人吗？会做如此下三滥的事情吗？
还有，刚才那具尸骨，是真的吗？
沈赤楠后知后觉，因为突如其来的猛烈臭味让他心神大乱，忽略了那具尸骨本身。
他被校友戏称为病弱美少年，但也是个178的高个，身体力量足够。
再次推开门，尽管做了心理准备，腐臭的气息袭来时，喉间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呕吐的欲望。
太难闻了，比刚才更加难闻。
小小的尸骨没有变化，看大小，类似于普通大小的泰迪犬，出于某种警惕的心理，门仍然是半敞着，没有完全打开。
他蹲下来观察，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至少他自己，看不出来任何端倪，这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骨。
谁遇上这种事情都会毛骨悚然，沈赤楠用手机拍下相片，关上门，决定报警处理。
关上门后，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三下清脆的敲门声后，再无其他动静。
也足够了。
沈赤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愿那是幻觉，现在有多安静，刚才的敲门声就有多明显。
客厅里有一台古老样式的挂钟，秒针不停地走动，发出一帧一帧的声音。
“谁在外面？”沈赤楠打开门铃呵斥。
与此同时，手机已经亮起，切到了通讯屏幕，110三个数字赫然出现在手机上。
下一秒，手机闪了闪，息屏了。
这栋别墅好像出现了一层无形的结界，被笼罩住后和世界再也没有一丝联系。
手机还能被打开，就是再也没有了信号，他有种仿若置身孤岛的感觉。
一望无际的大海隔绝了人的所有希望。
门把手被转动了。
沈赤楠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逃，有东西进来了，此时此刻，无神论者也不能怀疑自己存在某种忽然冒头的猜测。
门被打开了，先是一只白皙的手伸进来，然后是整个人。
“沈赤楠。”段凛玉看见沈赤楠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率先开了口。
原来是段凛玉，沈赤楠松了口气，他下意识想要瞒住这件事，因为不记得段凛玉在什么时候和他说过，她胆子小，很怕鬼神之说。
尽管段凛玉是用调笑的口气说出来，他还是信了，在他心里段凛玉无论有多奇怪也就是一个女孩子，普通在世界上长大的女孩子。
思绪转动的时候，又蹦出来提醒沈赤楠，段凛玉从门口进来，势必要经过尸骨，闻到臭味，那她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沈赤楠一抬头，段凛玉的面容清秀婉丽，手里拿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毛绒兔子挎包。
很可爱，他从没见段凛玉这么可爱过，好像还隐隐约约闻到了蜜糖的香味。
恐惧被强行压下去，沈赤楠挤出笑容：“你回来了？”
沈赤楠说这话时，生怕段凛玉忽然脖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脖子背对着自己说是啊我回来了。
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场景就是这样的。
“你今天挺奇怪的。”段凛玉开始脱鞋，换鞋；“因为我没和你出去吗？”
沈赤楠比桑以诺更早约下这个周末的时间，也不算正式的约定，段凛玉答应他回来看场二次元的电影。
等真的到了周末，她一句轻飘飘的：“出去和桑以诺吃饭。”打破了他所有安排的期待，一直到他第一次开门前，他想的都还是这件事情。
沈赤楠试探道：“没有，我不会怪你……你刚才进来时有看见什么东西吗？”
段凛玉把兔子挎包放在沙发上：“没有。”
“什么都没有？”沈赤楠再问了一遍。
段凛玉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看见你了，行了吧。”
不是这样的！
沈赤楠压下心中的疑惑，勉强笑着：“玩累了没，今天好好休息。”
段凛玉觉得很奇怪：“今晚不看电影了？”
“不想看了。”沈赤楠知道不能和段凛玉硬碰硬，换了一种说法：“你喜欢出尔反尔，和你看什么意思都没有。”
和他设想的一样，段凛玉轻蔑一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身上那股甜蜜的味道更甚，还很熟悉，稍一扩想就知道是棉花糖的气味。
沈赤楠忽然问：“棉花糖好吃吗？”
段凛玉没问他为什么知道，摇头：“不好吃，太甜了。”但是下次还会吃。
谁知道她是怎么说话的，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
在沈赤楠提心吊胆，不着痕迹的劝说下，段凛玉终于答应上楼休息了。
她趴在二楼楼梯口，半个身子探出来：“晚安。”
这句话说得很珍重，像蒙了一层月纱的，包裹在底下的火焰熊熊燃烧，月纱外的人浑然不知。
火光照耀着人的面孔，将一切照耀成了火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