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神界流传的传说是真的，神界在天空深处，至高的地方。
就算是大陆上飞行能力最强的六翼飞龙，昼夜不屑往天上飞，把自己活活累死，也无法到达神界的大门。
因为这是规则定下的，世界最崇高的地方。
贝蒂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象征着她的身份，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瞳孔颜色。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会被人类主教设计的女孩了，她若是再次回归教堂，无论是谁都要跪伏在地，带着恐惧与激动唤她一声光明神。
贝蒂周围的空间会随着她的心念产生扭曲的变化，这是她如今拥有的力量。
虽然底子是那个名叫段凛玉的女人给她打下来的。
天空有昼与夜的变化，但是神界没有，光明神的存在就像永不落下的旭日。
光明永存。
贝蒂待在洁白的殿堂里，高大的水晶支柱撑起穹顶，蕴含着神力的浮雕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墙壁上流动，诉说着神殿里古老的故事。
贝蒂的眼神很复杂，如今的她哪怕永久坐在神殿里，心念一动，也能“看到”整个神界的现状。
比如现在，贝蒂就看见了纳塔西斯露出深情款款的目光，在与身边的人鱼女神调笑。
新上任的人鱼女神比之前任何一任都要来得沉默内敛，鱼尾短暂变幻成了美丽的双腿，用面纱遮住自己绝美的容颜，一次又一次婉拒了纳塔西斯的示好。
这让想要从人鱼女神身上挑毛病的贝蒂都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找。
贝蒂可以肯定，人鱼女神没有自己美丽，成神后有了光明神力加持的她，容貌更上一层楼。
但纳塔西斯仍是很快就厌倦了她，要不是碍于她强大的力量，不敢公然作对，恐怕她早就彻底被纳塔西斯抛弃了。
所有人都觉得贝蒂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舔狗，耗费了重要的机会换来的心愿，也是许愿要把纳塔西斯关在一个除她之外世上没人知道的地方。
贝蒂也觉得自己是个舔狗。
很少有人知道现在的光明神曾经是教堂的光明圣女，也很少有人知道尊贵的光明圣女曾经不过是个乡野农妇。
大概率要和琳达·阿瑟一样，一辈子就是个浆洗女工。
贝蒂的出身并不高贵，所以主教一直想彻底拿捏她给自己办事。
贝蒂的父母死得早，留下一栋小木屋，作为唯一且最后的遗产给贝蒂，让她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独自生活。
小木屋在山上，位置很偏，贝蒂为了养活自己，每天背着装满草药的背篓，下山去卖。
里面的草药都是她在悬崖上摘的，很新鲜，也很危险。
贝蒂第一次和纳塔西斯见面，是她蹲在地上卖草药的时候。
纳塔西斯身边跟着一个膝盖受了伤的姑娘，血泊泊地流，明显是刚摔的，纳塔西斯丢给她一枚银币，算是买了她的所有草药。
第二次见面，是贝蒂在小木屋里烧得不省人事时，纳塔西斯屈指敲响了木门：“有人在吗？”
贝蒂已经没有力气去开门了，纳塔西斯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悠闲地走进来，好像在环视他的地盘。
贝蒂努力睁开眼，看见纳塔西斯那张经过伪装后的普通中年男人的脸。
纳塔西斯丢下一个背篓在她家里，如善从流道：“上次一起带走了你的非卖品，真是不好生意，你现在……需要我帮忙吗？”
纳塔西斯手里有很多无辜的人命，和同样是神的同胞打架时，纳塔西斯随手一道神力下去，就毁灭了一个村庄。
可他对专门杀一个小孩不感兴趣，何况这是个女孩。
第三次见面，是贝蒂跟着小镇的队伍，一起进城，适龄的少年和少女都要进城检测是否有天赋承受光明神力。
每到检测天赋的这个月，城里各个旅馆就会人满为患，贝蒂得在城里待满七日才能轮到她，可她身无分文，只能睡在阴暗的巷子里。
不知道是哪来的孽缘，贝蒂过夜的隔壁，就住着又变了一幅模样的纳塔西斯。
一日清晨，尸体躺着的她被纳塔西斯用脚踩了踩：“死了？”
贝蒂努力睁开眼：“没死。”
这一次纳塔西斯看清楚了贝蒂的脸，年纪小，营养不良，都不能遮掩住她优越的骨相。
纳塔西斯对美人总会多几分耐心，哪怕美人现在还是个小毛孩子：“前面有家面包店，里面有个烂好心的奶奶，你去求求她，可以给她打下手换几天睡觉。”
纳塔西斯怎么会猜不到贝蒂是来城里做什么的，但是教堂已经几十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了，随口一指点，也没放在心上。
这是贝蒂和纳塔西斯的三次见面。
她被选上成为圣女一步登天后，给了过去帮助过她的好人很多回报。
只有纳塔西斯，她不知道纳塔西斯缺什么，带她去集市卖草药的婶婶需要很多钱，给她地方睡的奶奶希望儿子陪伴在自己身边……
“原来你知道那几个人都是我？”纳塔西斯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看出来的，你那个时候只是普通人。”
我那会的确是普通人，贝蒂在心里想，可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
人鱼女神自从来到神界后就总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还是贝蒂亲自去接回来神界的。
原因无他，贝蒂害怕新的人鱼女神又被阿诺那个杀红了眼的家伙夺走性命。
阿诺比纳塔西斯还要像反派，那是个真正冷漠无情的家伙，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抱歉。”人鱼女神躲开纳塔西斯的咸猪手，眼神冷淡：“我对阁下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光明神冕下才是您的伴侣。”
“原来是介意贝蒂的存在吗？”纳塔西斯道。
在当今神界，也就只有他敢直呼光明神的名字。
“没关系的。”纳塔西斯笑得很邪肆：“有我在，她不敢怪罪你的。”
十足的渣男行径，人鱼女神的眼神更冷了，正要快速离开，脚步忽然一顿，脸色一变。
“不好。”
纳塔西斯问：“怎么了？”
这话刚一问出来，纳塔西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眉看向远处。
那里是神界的大门，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罕见的，今天那里传来了巨大的波动。
像是在外的天空中有一门巨大的火炮，在不断对着神界的大门轰击。
人鱼女神刚好借这个机会摆脱纳塔西斯的纠缠，纵身一跃，朝大门飞去。
她一抬手，就有一层薄薄的水波形成了盾牌，覆盖住了大门。
神界的大门并不是一扇真正意义上的门，是一种抽象的存在，所以当无翼的骨鸟扇动着嘎啦嘎啦的两根骨头，从人鱼女神头顶上飞过时，他们面露惊愕。
成千上万的无翼骨鸟遮盖住了天空，场面惊悚可怖，目光所及之处一下子黑暗了起来。
人鱼女神严峻起来，心念一动，惊涛巨浪自上空劈开骨鸟的阵势，海蛇从下面吞噬掉这群本就没有生命的物体。
人鱼女神故技重施，解决掉了这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诡异生物。
海蛇嘴里衔着一头骨鸟，送到了人鱼女神的手里。
这鸟的骨架子十分巨大，超越了寻常鸟雀，似鹤，但是翅膀更小，攻击力又更强。
新生的人鱼女神还是阅历不够，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灭绝的一种鸟类，名叫风界，风界鸟翅膀退化到只有一根骨头支柱，却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灭绝原因至今未明，也许是招惹了哪位神明，也许是规则不再允许它们存在。
人鱼女神刚松一口气，比她想象的好解决，下一秒身子就僵住了，双腿有要变回成鱼尾的迹象。
从不远的天空中，传来了低沉的龙吟。
人鱼曾是龙族的捕食对象，巨大的体型差和力量差让人鱼根本就无法反抗。
在人鱼女神和纳塔西斯的注视下，两条巨大的六翼骨龙，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股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们的骨翼上散发出来。
风界鸟已经是体型较大的鸟类，可是不过两条骨龙，就能发挥出成千上万的骨鸟的效果。
对踩在云端上的人鱼女神和纳塔西斯造成了庞大的阴影。
“我来！”
一道声音加入，毅然决然地站在了人鱼女神的前面。
魁梧的身躯，粗糙的毛发，坚毅的五官。
是人鱼女神的另一位追求者，他也经常跟在人鱼女神的后面，力神多德伯特。
这个时候，作为神界第二战力的黑暗神纳塔西斯却没有主动出手，他打量着骨龙，目光不善，但很克制。
仿佛在透过骨龙观察什么。
惊涛巨浪和海蛇对骨龙造不成一点影响，它们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扑打过来，骨龙作为死物，人鱼的歌声也无效。
能迷惑万物的歌声才是人鱼女神最主要的攻击手段，海洋的权限在海神那里，人鱼女神并不调动大海全部的力量。
好在力神多德伯特在这里，他冷哼一声，十分看不起平时满嘴花花，关键时刻躲在女人后面看戏的纳塔西斯。
他怒吼一声，朝骨龙扑了过去。
骨龙的头颅和翅膀上凭空被施加了力的作用，头颅支撑不住凹陷下去了一半，下一秒，力神多德伯特闪在了它面前，一拳把骨龙的翅膀和身体的连接处劈断。
他倒是敏锐，骨龙没有皮肤的保护，最脆弱的就是骨头与骨头之间连接的地方。
这一下直接劈断了骨龙的一边翅膀，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摇摇晃晃，降下去了一半。
骨龙也不只是靠着样子作威作福而已，不知名的气流托举起没了一半翅膀的骨龙，还让它们狂性大发。
人鱼女神的表情越来越冷，因为她看见那些气流是死气沉沉的黑色，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妖风。
两条骨龙一齐朝力神多德伯特撞击，他被夹在中间，人鱼女神及时出手，用海波减缓了这一下的冲击，要不然多德伯特已经成了肉泥。
“纳塔西斯。”人鱼女神皱眉，看着优哉游哉的黑暗神。
对面明显来者不善，还对多德伯特下了杀手，纳塔西斯就这么不出手看着这些诡异的骨头架子闯进来吗？
纳塔西斯脸上带笑，环抱着双臂，不作声，这幅态度让人鱼女神恨得咬牙。
她也是个很果断的神，手一扬，与多德伯特默契配合，齐心协力攻向那条缺了一半翅膀的骨龙。
海啸翻滚，代表力的大手掌印，暴力地碾压这条没有生命的死物，最终将它击落。
可是还剩一条。
庞然巨物以超高速进行强力撞击时，一道金色的光晕笼罩住了它。
从最开始，这些只有骨头架子的生物就是沉默的，没有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
即使没有声音，人鱼女神也能看出被光晕照住的骨龙的痛苦。
骨头被一点一点融化，消逝成黑色的雾气。
人鱼女神感动地回头看：“光明神大人！”
贝蒂穿着白色的曳地的制服，缓缓从虚空中走出来，她第一眼看向光看好戏的纳塔西斯，眼神很失望。
刚才就是她出手，消灭了剩下这条骨龙。
人鱼女神和力神多德伯特走上前，靠近贝蒂，人鱼女神气愤地控诉纳塔西斯。
贝蒂看向纳塔西斯，他的不作为令人寒心，将神界当做笑话一样。
或许纳塔西斯是把她这个光明神也当做了笑话。
神界人脉稀少，每一个神明都是神界的中流砥柱，面临着未知的危机，纳塔西斯公然站在了神界的对立面。
要不要给他一些惩罚？
贝蒂手指动了动，纳塔西斯满脸无所谓，光晕从贝蒂指尖绽放，飞向了纳塔西斯的背后。
——替他挡下了一击。
阿诺被迫退让两步，露出一个笑容：“挺敏锐嘛，光明神冕下。”
人鱼女神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颤，宛若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噩梦。
阿诺看向她，笑着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尤娜小姐。”
新上任的人鱼女神正是十三年前，还顶着贝蒂皮囊，与他们相识的歌唱人鱼尤娜。
多德伯特上前一步，挡在了眼含泪水的尤娜身前，尤娜很害怕，可眼神忍不住往阿诺身后乱瞟。
她在寻找什么？
贝蒂开口；“既然你来了，那么段凛玉也在这，是吗？”
原来她叫段凛玉。
这是在场的，尤娜，纳塔西斯，阿诺脑海里同时升起的念头。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很特殊，很奇怪的名字。
段，凛，玉
阿诺默念这三个字。
“我是在这。”段凛玉掀开兜帽，坐在一匹只剩下骨架的白鹤上。
曾经，六翼飞龙耗费了全部的力气也飞不到的高度，被段凛玉轻易攻破。
段凛玉带着浅笑，打量贝蒂：“你变了很多。”
她第一次和贝蒂对话的时候，接收到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癫狂和歇斯底里的味道。
包括贝蒂强行把她挤出自己的身体后，还要抓取她的魂魄报复时，也一幅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很抓狂。
现在的贝蒂很平和，一举一动都不复从前，充斥着安详的感觉。
这就是力量带给一个人的变化，当贝蒂手握着世界上的最强的力量时，她不会再时时刻刻都那么崩溃和疯癫。
她面对纳塔西斯，不再是只能苦苦哀求他留下，而是有了足够的能力留下他。
段凛玉戏谑道：“喜欢吗？”
拥有力量的感觉，这是会叫人上瘾的。
一旁的阿诺，不知何时靠近了纳塔西斯的身边：“女孩们有自己的事情要聊，我们两个继续清算吧。”
“该死。”面对生与死的威胁，纳塔西斯不再淡定，颇有几分以前贝蒂抓狂的模样：“我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要一直纠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