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从他说要进货，就真的敢带着段凛玉找其他神明的麻烦这点就能看出来。
为了表达自己郑重的态度，桑以诺亲自给沈韶雅打了电话。
嘟嘟嘟——电话接通后，传出来沈韶雅狐疑的声音：“桑以诺？”
“是我。”桑以诺声音含着笑意。
沈韶雅沉默了一瞬，她和桑以诺的关系可以用陌生的青梅竹马来形容。
因为家世的缘故，她们从小就认识，两家人也经常互相见面走动。
除了沈赤楠，沈韶雅从小到大接触得最多的异性就是桑以诺。
她小时候很喜欢桑以诺，觉得他和其他的幼稚小孩都不一样。
两家大人坐在一块，聊生意上的事情，全然不顾身边的两个小孩有多无聊，从小接受淑女教育的沈韶雅敢怒不敢言，当时六岁，还在读一年级的桑以诺给了她一本解闷用的童话书。
在一裙非富即贵的小孩里，其他小孩扯沈韶雅的辫子时，抢沈韶雅的童话书时，桑以诺以最淡定的大哥姿态分开他们，说，不要欺负女孩子。
他们也不是在欺负沈韶雅，小时候的沈韶雅模样就很玉雪可爱，依稀可见她长大后的绰约风姿，喜欢沈韶雅，想要和沈韶雅一起玩，却用了最惹女孩子生气的办法。
明明桑以诺不是里面最大的孩子，但确实最沉静，最懂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桑以诺长大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成了大家眼里的纨绔子弟，混迹在声色场所。
京城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圈子里谁提到长大后的桑以诺不摇头，沈韶雅也没法昧着良心说桑以诺变成那样是有原因的。
桑家好得很，桑父桑母对桑以诺也很好，谁也不知道桑以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可是沈韶雅始终觉得，桑以诺不是那样的人……你看，桑以诺不就变回来了，他口吻不再轻佻，褪去了之前流里流气的姿态，却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毫不吝啬自己温和的笑容。
“沈小姐，可以见一面吗？不要带上你的弟弟。”桑以诺的口吻很有礼。
“有事吗？”沈韶雅冷静道：“我很忙，如果不是正事的话……”
“可以变成正事，就当做笔交易，不会让你吃亏的。”桑以诺说：“可以赏脸吗？”
他说出的话温和至极，脸上的表情却很冷淡，没有一丝起伏。
他听见沈韶雅说：“好。”
桑以诺留下时间和地点，挂掉了电话，放下了手机。
一条手臂搭在了他肩膀上：“在约谁？我听见了。”
他是桑以诺的室友，也是和桑以诺一起组建乐队的成员，担任吉他手，名字叫余年。
“沈韶雅。”桑以诺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余年惊奇道：“哎呦，你又要对着沈大小姐开窍？脚踏两条船呐？”
“没有。”桑以诺故意道：“约她出来问问她弟弟的喜好，沈韶雅一定很了解她弟弟。”
齐璇四人的四角恋学校都传遍了，桑以诺的室友自然也听说过，闻言爆笑出声：“真的假的？你真的对那个齐璇用情至深？”
桑以诺觉得用情至深这个形容用在这里很奇怪，不过他确实用心良苦，也没有反驳，只说：“你不懂。”
余年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好好好，我不懂，你最懂，你是这个。”他给桑以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桑以诺懒得搭理他，收拾收拾出了寝室门去赴约。
等到了约好的地方时，他看见沈韶雅不知何时就到了，作为雅座的位置喝茶。
他坐在沈韶雅的对面，为自己晚女生一步才到的行为道了歉。
沈韶雅低头喝茶：“……不要装成这种样子，你这样真的很开心吗？”
桑以诺面带微笑：“抱歉，不太明白沈小姐的意思。”
沈韶雅深吸了一口气：“是因为她喜欢你这样吗？”
桑以诺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他总不好说是段凛玉来了，他再也不用遵守放荡不羁的少爷人设了。
他自认为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或者说是神，摆摊的时候遇到普通的人类问话他也会谄媚地恭维一番。
沈韶雅怎么误会是她的事情，不过桑以诺不介意添把火，眼神忧郁：“大概是吧，不过今天不是来说这件事情的。”
桑以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递给沈韶雅：“沈小姐看看吧。”
沈韶雅拿过了合同，仔细查看上面的事宜，越看眉头皱得越死：“什么意思？”
“不满意吗？”桑以诺故作惊讶：“条件很丰厚了，桑家会分一部分新市场给你们，沈小姐一直很想挖走的那位部门主管也会跟着到你们公司进行一段时间的技术指导。”
曾经挖人墙角的事情被摆在明面上说，沈韶雅脸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生意人脸皮薄镇不住场子。
“你想要什么，直说吧。”沈韶雅合上合同。
桑以诺很满意，微笑着吐出一个名字：“沈赤楠，你的弟弟。”
沈韶雅眼神一厉：“你是为了齐璇来的？”
这话沈韶雅自己都觉得问得荒谬，这还用问吗，明摆着的答案。
“唔。”桑以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她觉得和你的弟弟很合拍，据我所知沈学弟很听姐姐的话，只要沈小姐能劝服你弟弟，跟着齐璇一段时间，听她的话，就行了。”
沈韶雅感到荒谬：“我弟弟是一个人，你为了齐璇做到这个地步，亏我还觉得你终于变回来了。”
为小情一掷千金，不知为何，桑以诺这么做让沈韶雅比别人要更难接受。
可是手里的这份合同实在丰厚，她嘴上那么说，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么心动，不想放手。
她的弟弟，沈赤楠……
沈氏养了他那么久，这不正是沈赤楠回报的时候吗？沈韶雅的心尖都在颤抖，一方面想那是最信赖和依赖自己的弟弟，一方面想到沈氏的前景。
她额头上冒出冷汗，犹豫不决，心中忽然开始怨恨起来桑以诺。
都怪桑以诺，让她在亲人和公司面前做抉择。
齐璇有什么好的，能让桑以诺为她付出这么多。
沈韶雅强装镇定：“你能确保这份合同的有效性吗？伯父伯母同意吗？”
桑家的声音不是桑以诺一人说了算。
“我爸妈同意的，他们不会对我做的决策有任何意见，更何况盖完章合同就具有法律效应了，你不用担心我反悔。”
桑以诺贴心地补齐了全部的漏洞。
“只是一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给不出来答案，得看齐璇的意思，不过太久的话我还是会给沈氏做出相应的补偿。”
桑以诺的诚意简直了！如果他们是在谈一笔正常的生意，沈韶雅一定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了。
沈韶雅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她还没有同意是因为在想到底要怎么劝服沈赤楠。
她知道如果自己强硬的要求，沈赤楠不会拒绝，可是那样面子上也太说不过去了，明晃晃的拿沈赤楠个人换沈氏的前途。
沈赤楠就像是古代和亲的公主。
最终，沈韶雅一咬牙：“可以。”
她还是直接答应了下来，甚至没有说等回去考虑考虑沈赤楠的意见。
她知道……沈赤楠根本就不会拒绝她这个姐姐的。
“那太好了。”桑以诺起身：“非常感谢沈小姐的配合，合作愉快。”
与此同时，他悄悄给坐在角落的段凛玉打了个“完成”的手势。
段凛玉就坐在他们这张桌子的死角，被一根柱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她面前还摆着一桌子茶点，挨个供她品尝。
见桑以诺走到面前，段凛玉很给面子地啪啪啪鼓掌。
“等沈赤楠上门找你来了，你又要怎么做呢？”桑以诺问。
“保密。”段凛玉也不知道，02说它自有安排。
……
“什么？”沈赤楠一下子站了起来。
沈韶雅闭上眼，狠了狠心：“赤楠，沈家需要你这么做，我们很需要那部分市场。”
说都说出来了，沈韶雅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咬咬牙一口气说完：“齐璇喜欢你，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是这么说，桑以诺的原话是要沈赤楠听话，那这样的话沈赤楠和齐璇花钱买的情人有什么区别。
他好歹是沈家的小少爷，着实有点侮辱人。
可沈赤楠最在意的不是这些。
他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如果不是沈韶雅一时好心把他带回家，给了他优渥的生活，他现在在哪个阴暗的巷子里当乞丐，当小偷都不一定。
沈赤楠不在乎被侮辱，前提是侮辱他的人是沈韶雅。
沈韶雅一直都知道的，他对她的心意，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哪怕看着姐姐出嫁也好，只要能够一直站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他以为自己不贪心，直到今天，沈韶雅为了公司让他去陪别的女人，他下意识抗拒，难过，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
在无数个夜晚里，他还抱着一点，姐姐会和自己在一起的希望，他并没有完全绝望。
直到今天。
“我知道了。”沈赤楠浑身都在颤抖，他深深地凝视着沈韶雅，好像要把她现在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姐姐说什么，我做就是了。”
“我白吃了沈氏这么多年的饭，是我应该做的。”
沈韶雅浓浓的愧疚之心，被沈赤楠这几句话弄得消散了些许，她压制着怒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家人，我的爸爸妈妈，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他们也把你当做家人。”
提到被害枉死的父母，沈韶雅红了眼眶，沈赤楠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该那么说。”
“只有沈氏越走越远，一直存在，才能给我们的爸爸妈妈报仇。”沈韶雅特意强调了“我们”
“赤楠。”
“……姐姐。”
沈韶雅给了沈赤楠一个拥抱：“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