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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二山(一)

  • 作者:爱吃炒玉米
  • 发布时间:2023-03-28 12:49
  • 字数: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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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岩十二山岭高耸入云,积雪浮于云端,终年不化。

细风微雨,少女墨发如瀑,白衣覆身,微微仰起苍白脸庞,死寂般双眸泛起涟漪,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单薄身影站在层层雨雾中,似它们隐入尘埃中,凄凉破碎。

暮色将至,院里还有几张桌子没有般进屋,她在层雾中加快手上动作,终于在天黑前把院里所有东西都归置在屋内。

连续累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忙完了,等明天把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后,她这一世就可以结束了。

是的!

她不想再活一世,在来到这个陌生王朝前。她是一名两次考公失败者,好不容易接受现实,却在面试途中飞来横祸,导致她穿越成了一个大字不识的十三岁少女栎舒清。母亲早死,父亲十年前进山打猎不知所踪,她已与多病的祖母住在一起。

前世父母在她很小的离异,各自组建家庭,她就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体会过有家人在身边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她是可以接受,可才过了几天,相依为命的祖母就去世了。

希望和绝望是相守相依,它们总是结伴而行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屋,前世常伴她身的孤独感再次席来。这那里的万物复苏的春天,明明是寒冷刺骨的冬日。

冷风飒飒,背影孤寂脆弱,似那白玉瓷娃娃,一碰即碎。

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颤抖几瞬,后化成长长叹气,开始收整祖母住的屋子。

隔壁大娘告诉她,要把祖母平日所穿的衣服、鞋子都要找出来,明天上午烧灵。十二山太过偏远,离南岩镇快二十公里。祖孙俩很少去镇上置办行头,所以收拾起来也容易。两套夏衣、两套冬衣。

看着洗到变色的衣服,她不明白人这一生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生而向死,从生下来就是向死路走。以为过程是灿烂辉煌、志得意满,却不知是走马观花、浮华一瞬罢了,最终归沉于寂潭。

收拾好后,准备关上门回自己屋时,发现角落里有根木簪子,簪上花朵雕刻栩栩如生,就是她认不出那是什么花。簪子背面还刻有一个字,奈何这里的文字跟她前世所学完全不一样,她认不出。

冷笑一声,嘲讽道:“读了这么多年,现在连字都不认识,真可笑。”

离开时把木簪顺手拿走。

翌日,栎舒清还没起床,就被匆忙跑来的好友栎阳从被褥拉起来,神神秘秘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你说什么?”栎舒清没有睡醒,来到这儿天天失眠,晚上还有老鼠在吵,每晚都是临近天亮才睡,根本没在意栎阳说的什么。

栎阳把急不可耐把右手打开放在栎舒清面前,兴奋道:“你看,这是什么。”说话间,她把手掌摊开,掌心有三个字。

栎舒清愣了一下,她不认识这里的字,但从字数上看加上栎阳这高兴表情,试探性问:“我的名字?”

“是啊,你的名字。这是前几天我去赶集让先生写的,本来那天我回来就想给你看,结果……”

栎舒清揉了揉双眸,来到这里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半夜总感觉有人。

“你该不会这几天都没洗手吧?”

“对啊。”

栎舒清匆匆瞥了一眼便起床收拾,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读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一场空,能有什么用,还不如什么都不懂。

见栎舒清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栎阳把藏在身上布娃娃拿出递给还没清醒的栎舒清,继续道:“你胆子小,八岁都不敢一个人睡,还是祖母天天哄你才睡。现在她老人家走了,没人哄你。你就把这个娃娃当做我,我哄你入睡。”

栎舒清表情瞬间尴尬,挤出一个浅笑,“谢谢啊,我没那么胆小。还有,名字而已,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要去念学考取功名吗?”

“有什么不可以,先生说了没有律例规定女子不能读书不能考功名,只要我用功,早晚有一天我会走出十二山,去外面看看。”

看着眼前激动的小姑娘,栎舒清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凭借自己力量得到想要的一切。

殊不知这是痴人说梦。

“你开心就好。”一边敷衍一边把衣服抱出去,现在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想快点把葬礼办完。

想不到栎阳郑重其事,极其认真:“先生说我们这类人只有读书才是出路,科考是最公正,是我们有实力跟那些高门显贵一决高下唯一的战场。清清,我们一起去晋宁。”

栎舒清淡淡道:“他骗你的,读书改变不了什么,外面一点都不好。”

“你都没去过。”

栎舒清不想再跟栎阳说,家里没什么没钱,请的法师昨天上午就走了,余下一点事就是法师算好时间烧些东西,弄完后整个葬礼就结束了。

估算了一下,应该快到了,栎舒清没在理会对外面无限向往憧憬出去的栎阳,东西收拾好就离开草屋,栎阳也跟着一起。

她见栎舒清不回答,便自顾自说起来,还坚定表示自己一定要去晋宁。

两人处理完后已是晌午。

栎舒清做了饭和栎阳一起吃,刚吃到一半,栎阳亲哥哥急匆匆来找栎阳让她赶紧回去。

等人走后,栎舒清长舒一口气,曾几何时她也是对外面无限向往。总觉得自己会有所成就,实际上是在白日做梦。

人,生来就无所依,埋头图几两碎银。等到衣食住行皆得,又贪权色名利,欲念不会止步,一生终是枉然。

可惜这些栎舒清明白太晚,她早已陷入名利追逐场,想让抛弃她的父母后悔,想让小时候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明白,她被父母抛弃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而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因此她才拼命学习,一心想要考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当失败噩耗传来,她的心态也就此崩塌。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不如早点解脱,免得到头来是南柯一梦。

栎舒清把碗筷洗好,在各间屋子都走了一圈,拿上一把生锈的匕首。

南岩十二山岭相连,绵延千里,层层叠起形成一个圈,南岩地区的子民世代住在山脉里面,多数人已打猎为生。众多山谷唯有奇林山林猎物最多,除了猎人当地人都不会进入此山林。

栎舒清选择进此山谷倒不是因为野兽多,她会走的更快,更多的是栎家村里离奇林山林最近,其他都太远,要走至少一天才会到,还有一点是这具躯体原主上次死在那座山林。

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出过村,根据记忆走到村口,迎面而来一名驼背跛脚的男子,脸上还有几道伤痕,穿了件破烂褐色麻衣短打。栎舒清定晴一看,脑海中记忆翻腾。

那人姓秦,村里猎人,上次落水是他所救。需要感谢一下他吗?

栎舒清驻足思虑片刻,心中暗道:算了,还是别节外生枝,要是给他说话了,肯定要聊一会儿,说不定还要问去那儿。

抬脚正要打算走,不料对方拦住她,“你要去哪儿?”

“啊?”栎舒清有点懵,“我去走走。”

回答完后,对方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栎舒清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查看先前记忆,发现这人总是单独跟原主相遇,好像每次都会问她去哪儿。

该不会……

“咦~难不成这大爷对……”栎舒清深入想了一下,对他好感直线下降。

走了快三个时辰才到达奇林山林,作为十二山脉最大的山林,以为会看到古老的参天大树,遍地绿植花草,谁成想地面杂草枯黄,杉树倒地枯死,耳边偶尔传来鸟叫声,这里完全不像春天森林该有的风景。

栎舒清握紧了匕首朝山林深处走去,死在这里她都不用给自己挖坑。

夜幕降临,不知走了有多久,直到周围一片死寂她才停下脚步,找了块石头坐下,抬头望向天空,今夜的星空依旧黯淡无光。

长叹一口气,顺势躺在石块上,回忆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栎舒清的父母是盲婚哑嫁,家里权威长辈离世后,她的父母办完葬礼就去离了,那时候她五岁,没人愿意把她带在身边。

她的父母把扔给亲戚家,每月给亲戚固定钱财,所以栎舒清从小就活在别人非议中,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栎舒清还记得她七岁时很想买一个布娃娃,偷偷攒够了钱买回来,她才刚到手被亲戚家孩子拿走,她想抢回来还被教育父母不要她就是因为不懂事。

从那时候起,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那些人都高看自己。只是努力了二十几年,最后成了笑。

没有让抛弃她的父母后悔,没有让瞧不起亲戚、同龄人看到她考上,没有买上房、车,连个对象都没有好好谈。

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泪水溢出眼角,感概道:“原来‘人生本就不公平’这句话是真的,果然这世间最公平的事就是每个人都会死去,我这一辈子真是没意思。”

忽然,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小孩儿,你才十三岁,一辈子很长。”

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栎舒清吓得立马站起来,警惕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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