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独自一个人缩在湿冷的地窖,灵力全失,动弹不得。
她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可能要在这鬼地方待上千年万年。
忽然一个怀抱覆上来,清香、温暖且踏实,实在太舒服了,清思忍不住回抱紧一些,又是蹭又是哼哼。
“睡吧,我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是慕成雪的声音。
她没觉得奇怪,也没觉得不妥,任由他抚过她的长发,轻拍她的后背。
紧接着,慕成雪说:“饿不饿?想吃肉吗?”
清思就在他臂弯里点头。
慕成雪把烤好的羊腿放到她眼前,清思坐起身要接羊腿,就这样一伸手,清思惊醒了。
眼前,还是她熟悉的兰池殿。
“醒了?”喑哑的声音让清思回过神,只见慕成雪盘腿坐在床边的竹席上,披头散发,雪青色的衣衫不似往常那般整齐,面容憔悴,仿若经历了人事磋磨,唯有一双桃花眼尚有神采。
清思还未回应,慕成雪握住她的手说:“饿不饿?想吃肉吗?”
她的手冷若寒冰,慕成雪心疼地摩挲了一下,触感细腻而柔软。
清思尚在病中,头昏沉沉的,清冷而娇媚的脸上,显露出一点娇憨,她点了点头,乖巧软弱,威严尽失。
慕成雪殷勤捧着一只羊腿:“吃吧。”
他双手高举,献宝一般,脸上笑意融融,有几分少年的真诚与热烈。
清思拿起羊腿啃,啃的时候她还想,慕成雪不会又要劝谏她吃饭不雅吧?
但慕成雪不发一言,在一旁无声地煮茶。
清思啃到半截,咳了一声,慕成雪当即察觉了,他端起一杯晾好的茶水,拍着她的背:“慢些,喝水。”
清思一饮而下,他接了杯:“还要吗?”
清思歪头一笑,带几分顽劣:“慕大人,你这么好,是有事求我啊?我可以帮你追到月辉妹妹。”她拍拍胸口:“一切包在老子身上。”
“月辉?我为何要追她?”慕成雪咀嚼着朝清思的话,看着她胜雪一分的容颜。
清思不解地回望他:“怎么?老子脸脏了?不许你之乎者也地骂我。小兰说了,这世上,只要是不喜欢月辉娘子的男人,都不是正常男人。我觉得你是个正常男人,应该也会喜欢月辉。”
她的纤纤食指比比划划,大约是靠得太近,最后一下,划过慕成雪的鼻尖,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也不知怎的,这点触感牵动了慕成雪的心,忽然之间,他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接着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清思起身下地,光脚跳到竹席上,扶着慕成雪:“你怎么了?”
她现在穿着纤薄的里衣,一缕清幽的香气环绕四周,慕成雪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脸色苍白,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头靠在清思怀里,心口上的旧伤在折磨他。
他仿佛在炼狱里煎熬。
当初,他把清思的昙花真身放在心口养护,新鲜血液日夜滋养,就是为了她有朝一日,能够醒来。
过了良久,慕成雪的痛缓解一些,他发现自己靠在清思的肩头,还枕她一缕乌发。
他猛地起身,躬身说:“是臣失态僭越了,请魔尊责罚。”
“无妨。辛苦你照料,房里病气多,你也回去歇着。”魔尊也恢复往日威严,言语虽是关心,冷漠却多一些。
两个人君君臣臣,刚才的一点柔情蜜意,全然消散。
“是。”慕成雪退后几步,转身欲走。
“这心口痛的毛病要治,千万不要大意了。”清思还坐在竹席上,仰头望着他。
慕成雪垂首,不敢碰触她的目光,只盯着茶釜里滚沸的茶汤。
“谢大王关怀,臣谨记在心,好好调理。”
说罢,他躬身退出,消失在屏风之后。
殿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茶汤咕嘟咕嘟,清思伸手,用寒气熄了火,冷却茶汤,坐在竹席上喝温茶。
她认识慕成雪已有一千个年头,看他平日身体强健,想不到他还有心口疼的隐疾。
她琢磨着怎么才能治好慕成雪的病,让他感恩戴德,继续为她卖命。
这时,小嘉和小伊感应朝清思的所思所想,把这几日积压的奏折抬进来。
朝清思无声叹了口气,能不能不要批奏折啊。
奏折并无大事,无非是些酱菜坏了几罐、牛羊是否长膘、道路桥梁修葺、河流改道之类,还有一些奏折,全文如下:
大王好。我们养的蚂蚱肥了,请大王油炸后品尝。
又或是,
大王好。上次送的胡萝卜好吃吗?这次我们送了新的品种,请大王熬粥品尝。
清思看着奏折犯头痛,但她怕慕成雪又来谏言,说她不够勤奋,清思只得蘸了蘸朱红,写道:胡萝卜很好,你们留着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