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每天都有人打扫,虽然几天不住,倒是没有什么沉闷的气味。
秦政身边有专门的家政阿姨以及负责琐碎杂事的人员,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秦家老人,只不过这几年秦政正式接手秦家,工作太忙,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出差,加上性格和生活习惯问题,那些人都不住这里。
只有司机于叔住在旁边的副楼,方便秦政随时用车。
一行人到家没多久,秦政在路上点好的餐,由物业管家推着保温车送了过来。
本来是点给他和江露白的,但好在菜多,多一个林嬛倒也够吃。
席间,林嬛一直在和江露白聊天,问她和秦政之间的事情。
江露白打起精神,嗯嗯啊啊地瞎敷衍。
林嬛好奇地问:“江小姐看起来好小,你今年多大了?让我看看是该叫你姐姐还是叫妹妹?”
江露白放下杯子,咽下口中的果汁,这才朝她笑了笑,回道:“林小姐说笑了,什么姐姐妹妹的,你叫我名字就好。”
林嬛眉眼一转,看向秦政打趣道:“你们是三年前结的婚吧?江小姐当时成年了吗?阿政该不会老牛吃嫩草,拐回了一个未成年吧?”
秦政专心吃饭,并不回答。
江露白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着接话:“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跟阿政可是正儿八经由民政局发的结婚证,当然是到了法定年龄的。”
“说笑而已,江小姐不要当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被婚姻束缚,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这么小居然会选择结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跟阿政在一起,会有代沟吗?”
这类话题,江露白三年来,凡是参加和秦政有关的应酬,总是免不了被问几句,以至于,她现在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背出答案来。
只不过,以往做戏秀恩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一想到秦政他失忆只失了关于自己的忆,不跟她去领离婚证不说,现在还要自己出面帮他修理桃花,江露白就觉得心情不爽。
她忍不住悄悄在桌下踢了秦政一脚。
秦政侧头看了看她,随即在林嬛的注视下,抽出一张纸巾,帮江露白擦掉唇角蹭到的酱汁,然后强行掐断了林嬛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如果对婚后话题这么好奇,就自己结婚体验一下。客房在一楼第一间,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早上7点,于叔送你回去。”
江露白下意识想躲,但是余光瞟到林嬛,又硬生生忍住了。
等到秦政的手收回去,她才佯装喝水,掩饰住了自己的不自在。
林嬛看着两人自然又亲密的互动,心头微哽,深吸了口气,转移话题:“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就算嘴上叫的再亲近,她还是有些怕秦政的。
吃完饭,秦政直接带着江露白去了楼上。
他们的卧室在三楼,算是江露白在这栋别墅里最熟悉的地方了。
卧室旁边是一间小书房,他们之前的婚约协议,就锁在这间小书房的保险柜里。
“你真得不记得密码了吗?以你的性格,肯定想过这种可能,准备了备选方案的吧?”江露白看着这半面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墙柜,没忍住问了一遍。
秦政没有回答,只是有条不紊地打开电脑,调出之前写好的协议文档,连接打印机。
直到打印好的文件被一张张吐出来,他才开口道:“即便有,现在的我也不记得。”
“可你明明……”
江露白顿了顿,从他手中接过还带有余温的纸张,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想法。
“秦政,其实……你只是不记得我吧?但实际上,我跟你的交集少之又少,真的只是挂了个名称头衔而已,记不记得,又或者有没有我,对你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
秦政打断她的话,反问:“你要反悔?”
江露白指尖抠着实木桌面上的纹理,嘴硬道:“我这是想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秦政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就是说……我们这段婚姻的前因后果,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跟你解释过了。你可能因为不记得我了,怕我是个什么充满不确定性的棋子,所以才想继续留着我以防万一,但实际上,我连棋子都算不上,我就是你找来的一个人形摆件而已。现在……嗯……保质期到了,自然应该丢掉,换个新的。”
秦政“嗯”了一声,问:“还有吗?”
“还有……冷静期满之后一个月内去领离婚证都可以,现在还来得及……”
江露白虽然刻意没有和他对视,但是在他的目光下,还是感觉十分的压力山大。
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这会儿更是磕磕巴巴越说越没气势,反倒像是在做检讨。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他坐着,她站着。江露白莫名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拎进办公室挨训的小学生,又傻又呆瓜。
她气闷地闭上嘴,几秒后,又握着小拳头捶了捶桌面:“你说句话啊!”
“林嬛会来这里,祖母提前跟我说了。”
秦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江露白弄了个措手不及,她抠着桌面,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在说这个,你的交友圈跟我也没关系。”
秦政语气随意:“这个圈子里,只要有名有姓,想要查一下基本信息很简单。”
江露白一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紧张地问:“那你……也查过我吗?”
完了完了,她不清楚以秦政这样的身份,如果想调查一个人,能查到什么地步,该不会自己化着浓妆直播时,和弹幕插科打诨说骚话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吧?还有一些其他的二次元马甲……
江露白内心很抵触这件事。
就好像很多人都会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得很开一样,她也如此。秦家少夫人这个身份,只是她花三年时间做的一份兼职,离职之后就会断的一干二净互不往来。
而直播也好,其他的马甲和兴趣爱好也好,才是她往后几十年的生活。
——
从江露白站到桌前开始,秦政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在不演戏不装模作样的时候,江露白的表情其实很丰富很灵动,就像现在,她眉心微蹙,视线飘忽,雪白的牙齿反复地咬着下唇,简直把忐忑不安写在了脸上。
等到吊够了胃口,秦政才轻描淡写地道:“结婚之前,应该是查过的。”
“诶?”江露白抬眸看他,“现在呢?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秦政:“平白无故地调查自己的妻子,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江露白:“…………”
她无措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便看到秦政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推到她的面前:“所以,等下记得告诉我你的个人信息和兴趣爱好,免得以后有人问起来会穿帮。”
江露白对这个倒是不在意:“要是有人问起来,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啊,我又无所谓,不会拆穿你的。”
秦政动作微顿,选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假如有人在言语上设陷阱试探,你可能发现不了。”
“你!”
江露白微哽,面露不满地嘟囔:“我哪儿有那么傻!我只是平时真诚待人而已!”
因为被秦政转移了注意力,他递笔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接了, 随即又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们不是在说这个!”
“嗯,你说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反悔的意思。”秦政拿她刚才的话堵她。
江露白尬笑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这不是……不想当你桃花运上的绊脚石嘛。”
“江露白。”秦政突然叫她的名字,目光深沉地和她对视,“该谈的条件,我们之前就谈好了,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言而无信是大忌。”
他声音冷沉,语气认真,就像是寒风中屹立不倒的雪山,硬是把江露白浮躁的心拽了回来。
“哦——”江露白顿了顿,低声道,“我知道。”
冷静下来后,她也很清楚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思,就像当时秦政说的,如果他不配合,这婚是很难和平离掉的。从一开始,维系这份“合作”的,就是赌对方会守信。
虽然因为这场意外,导致“合作”延期,责任并不能完全归到秦政身上。
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破坏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维护的形象和信用。
唉!还是情绪上头、意气用事,太冲动了。
罪过罪过,以后要谨记这个教训。
江露白一边在内心里反省自己,一边低着头,拔下笔帽,把被自己捏卷了页脚的纸张重新按平,一笔一划地在对应的位置签字。
她不知道,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唇角一直是抿紧的,还没散干净的小情绪被秦政尽收眼底。
他的手放在桌面上,指腹摩挲着指关节,若有所思地订正了原本关于江露白的判断。
——明事理、又很好哄的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