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白尴尬得恨不得能原地抠出一座传送法阵,把她直接传送走。
但是,并不能,现实世界满足不了她这种唯心主义的幻想。
“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骗你。”
因为人还埋在毯子里,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秦政这种工作狂魔解释,“正宫”只是她们这种二次元爱好者小姑娘们聊天时候的一种戏称,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含义。
比如,她已婚,所以正宫指代的只是秦政。但是阿凉就不同了,阿凉的正宫是随时在变的,可能是最近突然迷恋的哪个小鲜肉,可能是很喜欢的小说、番剧、漫画、游戏等等里面的某一个角色,或者可能都不是人。
有一段时间,阿凉被派去跟组打杂,三十多度的烈日高温拍外景,她经常在一棵老银杏树下躲凉休息,那段时间她就口口声声说老银杏树就是她的新欢挚爱,后来还特意精心给那棵老银杏树画了拟人图,还有好几则和老银杏树相关的小漫画,发在了她的微博小号上。
至于正宫以外的后宫们,那可就太多了。
阿凉刚才那段语音虽然听起来不正经,但其实就是想给她安利番剧小说游戏什么的,让她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但是!这种小爱好和说话习惯,如果是跟同好们聊,基本一个眼神互相就能懂,可要是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人解释,就会很无力,而且还有一点点的……羞耻。
总不能翻出私密相册,指着那些纸片人的角色卡对秦政说,“看!这些就是我的后宫们”吧?
听起来就很傻很中二很社死。
“反正没有骗你,更没有出轨!”
江露白揉着发烫的脸颊,捂在小毯子里闷声闷气地强调着重复了两句。
她以前吃过亏,后来又有了这份婚约协议,几年下来,已经强制让自己养成了一个被动技能——越是情绪上头的时候,越要少说话。
秦政没有回应。
在刚才说完那三句话之后,他便没有再开口。
“秦政?”
江露白从小毯子里钻出来,一边把奶茶杯贴在脸上物理降温,一边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生气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
江露白立刻甩甩头,把这个猜想丢开。
就算他们续约了,那也只是因为秦政掌控欲强,不想把她这个还没有验证过的不确定因素放走而已。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自己就是个陌生人。而秦政,从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情绪。
那就是……没听过像她和阿凉这种聊天方式,所以好奇?
又或者,是在快睡着的时候被那声语音吵醒,所以才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敲打自己?
江露白猜不到秦政的想法,在这胡思乱想的纠结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是睡也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翻身的时候,手臂悬空,整个人蓦地一惊,醒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小毯子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她此时正在F市的病房里。
腿边贴着一块热热的东西,是没有关闭后台程序、又被埋在毯子里,导致散热不良机身过烫的手机。
她掀开毯子翻了翻,找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01:19。
离天亮还早。
有点想上厕所,而且之前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没刷牙。
江露白从包里翻出新买的牙刷牙膏握在手里,又摸索着低头找鞋。
在趿着鞋准备起身的瞬间,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之前她因为太过社死,纠结了半天反而忽略掉的盲点——我为什么非要向秦政解释清楚正宫和后宫的问题?
他们又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她不会出轨,一是自身道德洁癖,干不了这种垃圾事;二是不想因为杂七杂八的关系,给对方添麻烦。
但是,她的纸片人后宫团并不存在这种问题啊。
她为什么要对半年后就会分道扬镳形同陌路的暂时性合作伙伴,掏心剖肺的把自己的兴趣爱好抖个干净?
过去三年,秦政对她都没提过这种要求的。
“幸好刚才没有大脑一热,口无遮拦地都说出去。”
江露白小声嘟囔了一句,想通这一点之后,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病房里带有单独的卫生间,不过在最里面。江露白怕吵到秦政,特意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样一来,房间里显得更加安静了,只能听得到空调运转的声音,以及秦政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嗯?
好像不太对。
江露白怔了怔,往秦政的病床那边走了两步,借着昏暗的小夜灯看过去。
他略微侧着头,眉心微蹙,透过湿漉漉得碎发,可以看到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
“秦政?”
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江露白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快步走过去,伸出手贴向他的额头,想要试试他的体温。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他,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了。
力道很大,大到江露白简直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拽断了。
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连忙开口:“秦政,是我,江露白。你是不是发烧了?”
秦政缓缓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不知道是房间内光线太暗还是什么原因,秦政的眼睛又深又暗,但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看得江露白心底直发毛。
【该不会又把我忘了吧?】
江露白挣又挣不开,还顾虑着他身上有伤,不敢大动作,只好再次喊他:“秦政?你还认得我吗?”
秦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借着微弱的光线,用视线描摹着眼前这张对现在的他来说,依旧很是陌生的脸。
江露白……
意识逐渐回笼,这一天下来反复试探得出的信息,一一和眼前这张脸对应起来——和自己有三年婚姻又急于离婚、两幅面孔擅长做戏、受之前的自己信任的……小骗子。
江露白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想这么一直僵持下去,犹豫一秒后,果断道:“你先松手,我找呼叫铃,让值班护士过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靠了两步,看向床头位置,辨认着呼叫铃的按钮。
然而,腕间的力量突然再次收紧,秦政用力一扯,江露白顿时踉跄着倒向病床。
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凭借着本能,膝盖抵住床沿,另一只手撑在他的枕头上,堪堪保持身子悬空,没有直接压到他身上。
“秦政!你脑子烧傻了吗?!”
江露白气恼地骂了他一句,随即却发现,两人此时离得实在太近了。
他的呼吸很烫,就喷在她唇角的位置,灼热的温度像是能穿透皮肤,一路烧进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