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立刻明白过来，这个称呼大概过于亲密了，他们两个平时不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他神色不变，镇静地看向江露白，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老婆？”
江露白用力掐了自己一下，重新挂上营业的笑容，不好意思地向秦家两位叔叔道歉：“三叔四叔稍等一下，我去帮阿政换身衣服。”
病房格局很紧凑，虽说是一室一厅，但其实只是用帘子做了隔断而已。
江露白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两人进了内间，顺便拉上了帘子。
陈瀛是个相当全能的助理，柜子里已经挂了几套新西装。
江露白快速拿了最边上的一条深灰色裤子和一件白衬衫转头丢给秦政，然后凑到他耳边用气音提醒：“我叫江露白！你平时在外人面前，一般都是叫我名字露白。”
“嗯。”
秦政解开扣子脱下病服，露出肌肉分明线条流畅的身体。
江露白怔了一下，猛地转过身避嫌，手腕却被秦政眼疾手快地握住。
他将她扯回来，凑到她耳边低语：“没见过？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废……废话，都说了只是名义夫妻。”
江露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肉/体，脸颊微红，仗着他现在失忆，偷偷撒了个谎。
见当然是见过的，毕竟每年都要回秦家祖宅住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俩人自然是住一起的。
只不过江露白自知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很快就会分开，所以一直都很自觉地保持距离。而秦政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和她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客厅有外人，秦政身上还有伤，她不敢用力挣扎，只好晃了晃手腕低声催促：“你快点换衣服，不要让你的叔叔们久等了。”
秦政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放开她，低声道：“麻烦你了。”
他腰侧、胳膊、小腿上都绑着绷带，细碎的小伤不少，让他自己穿衣服确实有些困难。
江露白忍着尴尬帮他穿上衣服，一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换完衣服，江露白扶着秦政到了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秦三叔笑呵呵地道：“看到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前段时间还有人传言说你们要离婚呢，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江露白保持着职业假笑，没有接话。
秦政握着江露白的手，淡淡地笑了笑：“夫妻之间难免有吵架生气的时候。”
秦三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没否认离婚的传言，随即打趣道：“定然是你平时忙于工作，疏忽小江了，女人都娇贵，得多哄着点。”
一直没说话的秦四叔突然开口：“小江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吧？你这个做丈夫的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江露白闻言愣了一下。
她的生日在12月，还有好几个月来着……
秦政调整了一下姿势：“四叔记错了，她生日还早，我本来想到时候给她个惊喜的，您现在提前说了可怎么好？”
“啊？是吗？”秦四叔惊讶，随即笑着道歉，“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反倒不小心坏了你的好事。小江啊，给叔叔一个面子，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江露白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继续当自己的花瓶，内心却忍不住升起疑问：秦政不是不记得我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生日？而且做叔叔的，关心侄子是不是给侄媳妇过生日，这也挺奇怪的吧？
江露白总觉得现在气氛怪怪的，但是她这人有一个长处，相当擅长在陪秦政做戏的时候扮花瓶扮哑巴，不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多嘴。
她给几人倒了茶水之后，就一直坐在秦政旁边当一个安静的挂件，听他们聊天。
江露白本以为秦家两位叔叔是来探望秦政的，但实际上，他们关于伤情和事故的询问只是寥寥几句，大多时候都在扯家常闲聊。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陈瀛敲门，提醒秦政该去做检查了。
秦三叔打住话题，站起来告辞：“看你没什么大事，我们也就放心了，车祸原因我们也会一起调查的。不过老夫人和你母亲都很担心，等情况稳定了，就回祖宅住段时间吧。到时候让家里的医生再详细帮你做个彻底的检查，免得有什么隐藏的病根留下后患。生意哪有身体重要，休息个几天，秦家也垮不了的，不是还有叔叔们在吗？”
“嗯。”
秦政也跟着站起来，江露白立刻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搀住他的胳膊。
秦三叔制止他：“歇着吧，你还有伤，不用送我们。”
秦政点点头，随即侧头亲昵地对江露白道：“老婆，帮我送送三叔四叔。”
江露白再次一阵恶寒，借着姿势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明明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和之前的惯用称呼的！
——
江露白一路把人送到电梯口，秦三叔收起了笑容，仔细地叮嘱她：“若是阿政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们。阿政现在长大了，身份摆在这里，有时候会要强好面子忍着不说，你身为他的妻子，要有分寸，及时告诉我们了，我们当长辈的才好开口劝诫他。”
江露白不明所以，只想早点把人打发走，随口应下了。
目送两人乘电梯离开，江露白立刻快步赶回病房。
秦政并没有去做检查，而是开着电脑在处理工作。
江露白关上门冲过去，撑在床边恼怒地质问他：“你说什么失忆其实是骗我的吧？既然没失忆，就按约定和我一起去把离婚证领了！”
秦政头也没抬，一边看文件，一边问她：“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就说让我多留意你的身体状况，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他们什么的。”江露白如实回答，随即忍不住催促，“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
“没骗你。”
“胡说！你叔叔提什么让你给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明明那么笃定的回绝了他。”江露白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不记得我这个人但是记得我生日？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话，你当我是傻子吗？”
秦政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本来并不想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但是沉吟了几秒后，还是开口提了两句：“你当时很意外地愣了一下。”
“诶？”
江露白被这个回答弄得一懵，她当时确实很意外，但应该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吧？
而且，秦政当时有在看她吗？这都能发现？
“但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万一我只是意外他说让你给我过生日这件事呢？何况，因为我这个名字，一般人都会认为我生日是在9月份吧？”
“嗯。”秦政语气随意地问，“所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12月……你别转移话题！”
江露白“啪”的重重一拍床沿，抵过去逼问他。
她之前在秦政面前从来不会这么刨根问底，但现在实在是太生气了，于是言行间不自觉地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莽撞和任性。
秦政略一垂眸，扫了一眼她隔着被子抵到他腿边的手指，终是没有提醒她，只是淡声回道：“那只是话赶话提出的试探，答案并不是重点，他们也未必知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关键在于江露白的立场和态度，只要她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哪怕回答被抓到漏洞，也有的是办法圆回来。
不过……即便不记得她，但自己潜意识里似乎是信任她的。
这种认知和直觉的冲突，让秦政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失控，他不由蹙了下眉，随即又转瞬间把情绪掩藏了起来，并没有让江露白发现。
“试探？”
江露白闻言，稍稍冷静了一下，疑惑地歪了歪头。
秦政没必要对她撒谎，也就是说……
江露白突然想起刚才秦家两位叔叔临走前对她的叮嘱，那些话……其实是让她监视秦政的意思？
江露白顿时不寒而栗，连忙举起手往后退了两步，无辜地道：“所以你看，我在你眼里就跟陌生人没区别，多不安全，还是早点把婚离了吧，我保证拿完离婚证就在消失在你面前，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情况。”
秦政终于停下，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抬起头看向她。
秦政的长相是很漂亮的，虽然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性有点奇怪，但江露白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脑海中冒出来的就是这个词。
嘛，毕竟人家积年豪门出身，基因是经过层层筛选，迭代多次才产生的顶级基因序列。
要是国家有什么优生优育奖，她肯定投一票给秦家。
江露白正天马行空地脑内跑火车，就听秦政用他那特有的冷沉声线道：“抱歉。我重新拟定了一份合约，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是之前那份合约的补充条款，你先看一下，如果有其他条件，也可以提，我会慎重考虑。”
秦政一边说着，一边将电脑转向她，上面是他刚拟好的协议书。
江露白：……………………
脑内的高速列车瞬间紧急制动，原地冰封。
江露白笑容僵住。
看！再顶级绝色的皮囊，都拯救不了无情冷酷的灵魂！
这丫的不是人，是人工智能吧？失忆只是部分文档删除，毫不影响其他的程序功能？
江露白撇嘴：“我不签。合作讲究公平公正，错不在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没道理是我一直妥协退让吧？刚才这场陪演，其实就已经是我额外免费赠送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