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秦政三个字浇灭了江露白所有的期待。
江露白在病房里凑合着过了一夜，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睡着，脑袋里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秦政从昏睡中醒过来，江露白见他情况稳定神色平静——当然了，她也没在他脸上见过什么很丰富的表情——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直接向他提了离婚的事情。
结果遭到了秦政毫不迟疑的拒绝！
“为什么？！”
江露白急了：“虽然我现在提这个有点无情，但是反正你也不记得我了对吧？”
秦政刚醒来看到她时，眼中的陌生和戒备，她可是察觉到了的，所以才越发想赶紧把离婚的事情处理干净，省的给彼此添麻烦。
秦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江露白继续道：“我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只会增加你的戒备心，你抽出一点时间把离婚证领了又怎么样？本来我们也是到了约定的日期和平离婚，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啊！”
“抱歉。”秦政靠坐在病床上，很平静地向她解释，“正因为我不记得了，所以才不能轻易的答应你。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不会拿婚姻当儿戏，轻易地和人结婚。因此，对于你说的这些，我需要先进行核实。”
“……”
江露白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用力拍拍额头，长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向秦政解释他们婚姻的前因后果。
“三年前，你要正式接手秦家，按照秦家家规，你必须先成家。而江家的公司当时在资金链上出现了问题，求到你那里，于是就有了我们这段婚姻。你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我想要和平地脱离江家，我们一拍即合，当时就约好了，这段婚姻为期三年，到期之后，我们如约离婚，你付我一笔离婚补偿费，我们就此形同陌路再无瓜葛互不打扰。现在三年之期已满，二十多天前，我们一起去提交了离婚申请，还有……”
江露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周日的早上7点半。
“明天就是冷静期满的日子，我们就可以去领离婚证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明明之前一切都那么顺利！！！
要命的是，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啊对了！我们当时是有签协议的！”江露白一拍大腿，惊喜地看向秦政，“协议上面详细写了前因后果以及对方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为了安全和保密，两份协议都交给你保管了，应该是放在你书房的保险柜里了，就是你城东小别院那里的书房。”
一开始是一人一份的，但当时江露白还没买房，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险些弄丢。这东西更加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徒增麻烦，后来索性就交给秦政保管了，反正对于秦政的为人她还挺相信的，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秦政看着她没说话。
江露白的喜色僵在脸上，迟疑地询问：“你该不会……不记得保险柜的密码吧？”
秦政向来小心谨慎，加上秦家家世不凡、关系复杂，导致他戒备心很强，所以江露白从他醒来后，根本就没有自讨没趣地询问他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反正两人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而已。
但现在……
秦政双手交叉放在白色的被面上，指腹在指关节上反复摩挲，他和江露白对视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婚姻不是儿戏，很抱歉不能立刻给你答复。如果之后核实或者我身体好转，确认你所说的内容属实，那延期离婚的这段时间，我会对你做出补偿的。”
他身上穿着医院的无菌病服，脑袋上裹着一圈纱布，大概衣服里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伤，明明应该是的病恹恹的、或者因为失忆而惶恐不安的，但这些情绪仿佛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一样。
秦政依旧是强势的，态度看似温和却不容置疑。
江露白没忍住，眼圈一红，委屈地靠着病床原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进去。
其实过去三年她过得也不差，秦政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这三年的婚姻里，除了必要的一些场合，需要她陪同出席装装样子以外，俩人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就算延迟一段时间离婚也没什么。
她性格本来也没有这么娇气脆弱，平时还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但是！她之前太期待了！从提交离婚申请开始，她整个人就仿佛飘在了云端，每天都无比兴奋地计划着恢复自由后的生活，现在突然……
这种落差感实在太过强烈，感觉自己被老天爷狠狠地耍了一波。
秦政看着蹲在床边兀自伤心的江露白，瘦瘦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手指触到她的头发，细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猛地回神，将手收了回来。
“你……”
他迟疑着考虑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江露白，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很有节奏的三短加两短的敲门声。
并没有察觉秦政的动作、缩成一团兀自伤心的江露白“噌”地一下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捋了捋被蹭乱的头发，狠狠瞪了秦政一眼，压低声音问他：“大概是秦家的人到了，你要现在见他们吗？”
秦政：“……嗯。”
他刚应完，就见江露白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快步跑到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衣着、表情和神态，随即挺直腰杆，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门口，抬手打开了门。
秦政：“？？？？”
敲门的是陈瀛，他看到江露白开门，立刻恭敬地略一弯腰，道：“少夫人，秦家来人了。”
说罢，陈瀛让开一步，露出后面的两个男人。
江露白这三年相当尽职尽责，关于秦家的近亲关系是特意背过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秦政的两位叔叔。
“三叔四叔，辛苦你们特意赶过来。”江露白语气轻柔温和地向他们打招呼。
“小江在啊？连夜赶来的吧？辛苦你了。”秦三叔笑着应下，问她，“阿政醒着吗？”
“两位叔叔来得很巧，阿政刚醒。”
江露白扶住房门把手，脸上适时地带着一丝忧色，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说吧。”
无论是表情谈吐，还是行为举止，端得是优雅从容，就算是礼仪老师来了都挑不出什么过错。
和刚才表情丰富，会跺脚会生气，会缩在地上委屈自闭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目光一直跟着她的秦政：“？？？？？”
江露白引着秦三叔秦四叔往里走，陈瀛想跟进来，被秦三叔笑着拒绝：“我们两个和阿政说说话，陈瀛忙自己的事情去吧，阿政出事儿的原因还没查清楚吧？”
陈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病床上的秦政。
病房不大，他们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秦政自然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
他开口吩咐：“陈瀛不必进来了。”
“是。”陈瀛恭敬应下，不动声色地拍了下江露白的肩膀，朝她使了个眼色。
秦政失忆的事情，除了几位主治医生，目前只有他俩知道，他还没有告诉秦家的人。
江露白绷着端庄的表情暗自嘀咕：你看我也没用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前也从不过问秦政的事情，真要算起来，她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对秦政的了解，绝对没有陈瀛这位助理多。
江露白刚关上门，就听秦政说道：“两位叔叔在客厅稍作片刻，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向江露白，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他不记得以前是怎么称呼她的，刚才也没仔细听她的名字。
秦政的沉默只是一瞬间，随即自若地喊她：“老婆，你过来帮我一下。”
江露白如遭雷劈定在原地，鸡皮疙瘩瞬间爬了身上，脸上温柔娴静的表情差点崩裂。
秦家两位叔叔也同样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