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明奉命前去太傅府,华灯初上薄暮冥冥,一辆很平常的马车从宫门出来,伴着飕飕冷风马车前面挂着摇摇晃晃的灯笼,像是忘川河上摆渡亡魂的冥船。
马车徐徐驶过街道,在灯火通明的太傅府门口处停下来,宁德明从马车里出来,看着府门打开的太傅府,看着府内忙忙碌碌的下人。
宁德明让自己的干儿子前去叩门,迎接的不是守门的下人,而是一脸焦急中略带欣喜之色的太傅管家,秦叔,不过在看到宁德明后,秦叔脸色的僵硬住
“宁公公您怎么来了?实在是不凑巧,大人他,病了”
“刚刚有下人说,回春堂的大夫到了……”
秦叔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人衣衫朴素文质彬彬的站在门口处,身后跟着一个书童。显然这个人结束秦叔口中的回春堂大夫。
宁德明大概也没有想到会碰到太傅生病,毕竟太傅每年因病请假的次数都可以忽略不计,却不曾想这次却病的需要请好多大夫前来诊治。
宁德明和回春堂的大夫都被秦叔请进屋内,只见太傅卧病在床,秦夫人在旁边侍候着,已经有几位大夫写下了药房,下人抓药,煎药,一碗碗药水端到太傅面前,由秦夫人亲自试药,喂药。
宁德明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傅,也不好直接把宁安帝交代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开始问秦夫人和那些为太傅诊治过的大夫
“太傅,这情况,严重吗?”
“唉,一言难尽啊……”
“大人这个病……”
宁德明看着那些欲言又止的大夫,心里觉得太傅病的很蹊跷,于是看向秦夫人
“敢问夫人,大人这是……”
秦夫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怪妾管教后院无方,老爷的爱姬……唉,”
“是我没有做好夫人的职责……”
秦夫人说话遮遮掩掩却又恰好能给众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真是般配,说话方式都是一样的”
宁德明在心里吐槽,脸上表演着适当的表情,
“奴婢回宫向皇上请旨,请御医前来瞧瞧。”
秦夫人嘴上说着不用那么麻烦,还是应下了宁德明的提议。
宁德明留下了一个比较机灵的小桌子【1】在太傅府内看着,宁德明原路返回皇宫,进入甘泉宫内
“太傅怎么说啊?”
宁安帝在作画,一旁的香炉烟雾从高处流下,把原本只有高山形态的香炉,添上了一丝云雾缭绕,高山隐隐。
“回皇上,太傅病了”
宁安帝正在作画的手并没有因为宁德明的话而停下来,
”病了?“
”是啊,皇上,奴婢亲眼看着太傅躺在床榻上,京城里有名的回春堂大夫都被请去了“
宁德明说道。
”你看着太傅府内有多少大夫?“
”不多,都是京城的名医,再加上回春堂的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四位大夫“
宁安帝几笔完成一幅画,
“看看朕的画技如何?”
宁德明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夸赞宁安帝的画艺,宁安帝看着画中的春景,说道
“宣张医令去太傅府”
“给朕换身衣服,朕要去看望恩师”
宁德明急匆匆的退下着人去传宁安帝的口谕,并为宁安帝准备了一套常服。换好衣物后,宁安帝走到门口处回头瞥了一眼那副画
“给柳妃送去”
“诺”
太后宫内美人塌上,卢太后悠悠睡醒
“什么时辰了?”
“回太后,戌时三刻了,传膳吗?”
“这么晚了,传膳”
宫女服侍着卢太后净手,坐在桌前。有宫人先用银针测毒,再有另一些宫人试吃,经过重重关卡,一盘珍馐美味呈现在桌子上。卢太后吃的中规中矩,心里在盘算着事情
”他什么时候走的“
”有没有被人发现“
“他的主子真的没有来信吗?”
草草地吃了几口,卢太后就让宫人把晚膳撤下去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就这样被弃之,同样是吃完饭,在泸州红山县一个饿了许久的小女孩躲在母亲的怀抱里瑟瑟发抖,他们一家人坐在雪地里,和他们一样的是许许多多户人家,那个小女孩大概有6、7岁的模样。
大雪压断了房梁,使得房屋倒塌,红山县无数的百姓已经在大雪地里度过了十数个日日夜夜,刚开始人们会找一些工具扒开覆盖在上面的积雪,找到那些被困在倒塌了的房里的死人,分成数份当成食物充饥。
可是大雪遍地又能去哪儿找到生火的地方呢,饥寒交迫的人们用一些工具,把那些死去的人分成小份,吃下去。
死去的人并不好吃,加上他们的微笑表情,那些准备吃人肉的人,都被吓坏了。但在没有食物来源额情况下,他们已经丧失了理智。不知是谁带头说,死人不好吃,而且还吓人,那就吃活人。
那个女孩一家五口人,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和弟弟,还有她。男人门早已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打量了许久。吃,还是不吃,理智和饥饿再博斗。
“爹爹,别吃我,呜呜呜……”
年幼的女孩看到过她的玩伴被人活生生的吃下去,活人至少是有体温的,血液不会凝固,比起那些死人,吃过活人的那群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饱。那个小女孩被吓的哆哆嗦嗦,她听到过玩伴的声音渐渐消失。
女孩的母亲把女孩抱在怀里,斥责他们
“她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大娃,她是你的妹妹!!二娃子,她是你的姐姐!!”
“不管怎么说,不行!!”
母亲的坚决维护,家里的三个男性也只好暂时作罢。
同样是女孩,在杨州郡新安县内的陆思知吃饱穿暖,精致的像菩萨身旁的玉女。
“良朝,思知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欺负她?”
陆良朝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逗妹妹,妹妹因为吃不到,急到哭泣。被苏兮文看到后,陆良朝挨了一顿训斥。
陆思知哭并不是因为那块糕点,而是她穿越了。她在现代叫陆濛濛,她记得在现代她心爱的那个男生因为心脏病突发被送往医院,她从朋友那里打听到,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替换,那个男生不久便会死掉。
陆濛濛没有任何犹豫,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她的心脏很适合那个男生,陆濛濛快速签下各种协议书,但医院里有明确规定器官捐献的条件,陆濛濛并不符合。
陆濛濛没有放弃,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或许死亡是一种解脱。于是,陆濛濛确定好自杀的方法后,先伤害自己,然后再拨打医院的电话,如她所愿,医生成功的把她的心脏放在了那个她心爱的男生体内。
陆濛濛的灵魂看完那场手术后,任由黑白无常将她带走,陆濛濛以为接下来会是地狱的审判,却不曾想,她穿越了。
这个女孩子大名叫陆思知,小名叫濛濛到是和她现代的大名一样。不过陆思知是全家手中宝,而陆濛濛大概是门口处的一颗草。
“为什么会穿越呢?”
陆濛濛不理解,直到她看到了那个小男孩。
虽然时间不同,但那个男孩5、6岁的样子,她见过,绝对不会记错的。
“先生,小子想借阅先生书架上的那本史书,不知可否?”
“时运,如果你能答对先生出的考题,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薄时运经常会掉进陆书钦挖的坑里,陆书钦发现薄时运是块可以雕琢的美玉后,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薄时运没有抱怨过陆书钦给他不是的课业任务又多又重。渐渐的薄时运用陆书钦考验他的题目交换他想看的书籍,陆书钦应允。
自从发现那些启蒙读物对薄时运来说过于简单后,陆书钦开始教薄时运读一些更深层地知识。
还是粉玉团子的陆思知,看着薄时运后,虽然很想扑向他,但想到现代她多次向那个男生表白都被婉拒,大概那个男生是真的不喜欢她,她还是不要去惹他厌烦了。
薄时运通过陆良朝的测试,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史书,薄时运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通过陆书钦的史书,薄时运了解到,现在是一个空架的时代,在陶渊明死后,晋朝并没有进入南北朝,而是通往了一个陌生的朝代,宁国。
看完宁国的兴起,让薄时运觉得和历史上的石勒、石虎极其相似,都是为了权力互相残杀。
一直信鸽落在陆书钦的肩膀上,“咕咕,咕咕”。陆书钦将那只鸽子抱起来,走进一间屋内。陆书钦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让孙叔将鸽子抱下去喂点食物。
“泸州红山县雪灾,太傅病”
陆书钦看着纸条上的字,太傅病,沉默不语。
京城太傅府内,宁安帝一身常服带着御医走进去。秦夫人连忙出来相迎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师母快平身,不必多礼”
“朕听闻太傅病了,挂念的很,前来探望”
宁安帝说的很是随和。
“皇上尊师重道,是宁国之福”
“只是夫君他病重,妾秦氏恐病气沾染龙体”
秦夫人诚惶诚恐。
“无妨,朕有御医”
“还请师母莫要推辞”
宁安帝的话让秦夫人一时哑口无言。
秦夫人满脸担忧,生怕宁安帝见过夫君后,第二天就称病罢朝。毕竟这种事情,宁安帝干过。
不待秦夫人推辞,宁安帝已大步流星的带着一路小跑的御医到了太傅的房前。
“张医令,去给太傅看看,缺什么药材,直接去库里拿,务必尽快让太傅痊愈”
张医令领旨去给太傅把脉,京城内最有名气的四位大夫也都在,他们给张医令看过了开的药方,确确实实都是对症治疗的上等方子。
宁安帝看了一会秦蒋竹,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让宁德明安排几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在太傅府内看着,又下令给张医令
“在太傅痊愈期间,你就留在太傅府内”
“臣,遵旨”
宁安帝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不过一刻钟,离开了太傅府,回皇宫。
在回宫的路上,宁安帝的马车似乎压倒了什么东西,颠簸得厉害。
“怎么回事?”
“回皇上,马车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
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往地上看去,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皇,皇,皇,皇上,皇上……”
看着小太监这副模样,宁安帝让随行的侍卫前去查看,
“回皇上,马车压了一个人”
“什么?!!”
宁安帝大惊,宁德明谨慎地打量着周围,防止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群刺客,赶紧劝宁安帝
“皇上,先回宫吧”
宁安帝留意了一下马车的位置
“回皇上,这是朱雀大街”
又是朱雀大街,宁安帝稍加思索,说道
“带上这个,速速回宫”
“诺”
“另,传方于元觐见”
“诺”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快速跑去传旨,侍卫驾着马车快速回到宫里。宁安帝闭目养神,在心里思考着今晚的事情。
先是收到泸州红山县雪崩,准备让太傅去处理这件事情,太傅恰巧病了,接着自己前来探病,却压过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死人,而且这个死人,宁安帝认识。还有为什么又是在朱雀大街呢?这和秦孟将军的妻儿惨死在朱雀大街有什么关系吗?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纵呢?
“皇上,到了”
宁德明的声音,让宁德明睁开眼睛,先放下那些没有头绪的事情。
“皇上,您还未用晚膳,……”
“让御膳房备些宵夜即可”
“你先退下”
“诺”
宁德明安排人去御膳房传达宁安帝的旨意。虽然宁安帝只说是要一些宵夜,但御膳房还是得拿出龙肝凤髓、熊掌驼峰之类的食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去做。
宁安帝的玉食珍馐,却早已吃腻,红山县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开始了骨肉相残。
那个女孩的父亲饥饿战胜了理智,他将女人推到在一旁,开始进食。哥哥和弟弟也得到了一份,只有母亲无依无靠的在雪地里崩溃到大哭。眼泪刚溜出来,就被寒风吹成了锋利的刀子,划破了母亲的脸。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消失在雪夜里,她和她的玩伴一样,很快就没了。
万籁俱静,月明星稀的夜晚,大理寺的一间屋内,还亮着。还泡在秦华氏和秦延的尸块里的方于元,再一次被手下打断思路,
“大人,皇上宣你觐见”
方于元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前往皇宫面见宁安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这个时辰宣爱卿过来,是有一事”
“皇上请说,臣必定知无不言”
宁安帝把马车压了死人的事情,挑着重点说了一下。并让侍卫带着方于元前去查看那个被马查压了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