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账册放下,剑眉紧蹙:“白林,失窃的账册原先放在何处?”
“暗格。”
白林拿过灯,到桌子底下一顿捣鼓,“咔——”一声,桌子底下掉下来一块木板。
“就是这儿。”
白林让开了一些,温月寒提裙子蹲下来,借着烛火伸手探了探。
没有灰,他们应该是查过多次,里头一丝东西也无,账册藏在这样隐蔽的地方还能全被盗走,而面上记录日常开销的却大摇大摆地留在这里。
“画像曾经在何处?”
“偏房,画像是用作记录采购之人的,有所失窃。”
“有劳,领我去看看吧。”
温怀廷把账册放下,只留了那有问题的账册,跟着往偏房去。
不同于书房的整齐,偏房凌乱,一进去,满地的书籍画像,香案倒在桌上,灯也早就熄了,歪倒在一边,书架子倾斜,东西都在地上。
她拿过温怀廷手上的手炉,招招手:“白林,你拿着灯绕一圈。”
白林走在空处,烛光照亮了边边角角。
“画像就在这些东西里找到的,前几日身死的人,是一个北燕来的商贩,但是其身手非常人所有,所以王爷才继续追查……回来之后发现,那个人的画像和旁人的画像用纸不同,在那其中,用纸相同的就只有……”
她盯着凌乱的地上,慢慢移开目光,指了指墙上:“敲。”
白林看王爷点头,拿着灯过去。
“空心的!”
“砸碎。”
“轰——”
白林一拳轰过去,墙面裂开,露出一片金闪闪的光。
“这……”
那是一个小暗格,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金砖。
温月寒眯了眯眼,目光又从画像上扫过。
“原来如此,前兵部尚书何在?”
宁王看着那金子,皱了皱眉:“白林,金子收走——他这个时辰,应该在醉花楼。”
“那怎么行!”温怀廷跳了出来,“醉花楼是什么地方,要去你自己去!我姐可不能去!”
都说千金散尽换一笑,彩杏出墙入红绡,醉花楼是真真正正的纸醉金迷,甚至多少达官贵人也都去一掷千金,醉花楼旁边的霓裳馆,也是丝竹管弦,夜夜笙歌,两大销金窟也不过如此,二者所在的花云巷也是良家中人不愿意去的所在。
宁王也点头:“本王明白……”
温月寒却摇了摇头:“醉花楼里可有你们所熟识的人?”
“并无。”
白林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脸凝重的宁王,补充道:“王爷一向洁身自好……”
温怀廷又跳了出来:“那我们也不能啊!”
温月寒怔怔地看着他们,目光流连一会,最后落在自家弟弟身上。
“阿廷,别忙,那前兵部尚书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花楼又是认银子地地方,要想掩人耳目,也只能……以色诱之了。”
“那也不行!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啊!”
温怀廷一脸激动,甩袖子慷慨激昂,回头看见姐姐的眼神,一下子呆滞了,颤抖着回过头去。
宁王……身高九尺,无关深邃。
白林……身高九尺,五官清秀但是脸上有伤。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扫完了雪进来的白杨,身高八尺容貌粗犷。
他上下牙直打颤,哆嗦着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姐……姐……你,你不会是想……让我,让我去吧?”
温月寒叹息一声,抬起温热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声音温柔,语调和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残。
“阿廷,委屈你了。”
冬日,大雪成片,落在醉花楼的匾前,转眼就被靡靡之音压下。
“月寒郡主,天冷,还是留在马车里吧……白杨,领世子潜进去。”
“是!”
白杨左右观察,趁着无人注意,带着一身黑斗篷的温怀延猫了进去。
温月寒透过小窗帘,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抿了抿唇。
宁王侧目,脸上放松下来,笑了一下:“怎么,担心他?”
“倒也不是。”
“那就放下帘子吧,免得风吹进来……他更要不悦了。”
他一万个不悦,鬼鬼祟祟地潜了进去,把原本在那房间里衣衫半褪的女子打晕塞在床下,脱去那黑色的斗篷,在那犯了难。
“哎!白杨,这怎么整!”
白杨把屋子归置一下,也跟他一样压低了嗓音:“装啊!这女子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啊!”
“这……这,我也脱?我脱了不就露陷了吗!”
温怀廷气急败坏,翻了个大白眼。
白杨回过头,“嘶”了一声。
这行为怎么像个姑娘啊!谁家姑娘叉着腿叉着腰啊!
“温世子,你收敛点!你学学你姐姐的样子不就有了!腿合起来!”
他不甘不愿地坐正,直起身子。
很别扭。
温月寒那是自然而然的,行动之处垂柳依依,面容里带着温情。
温怀廷跟她是龙凤胎,长相也有五六分相似,是漂亮的少年郎君,只不过在江州,十二三岁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稍微糙点,眉宇之间也多了煞气,可是,他原就长得漂亮,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温月寒跟他上了粉,扑了妆,涂了口脂,说是个漂亮姑娘毫不违和。
现在年纪不大,没有宁王他们那么高,换上厚实的衣裙……就是这表情不太像。
尤其是这故作温和的样子,白杨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
“得得得!你还是别有表情了,人来了!我躲起来,你悠着点!”
白杨一溜烟不知道蹿哪去了,温怀廷脸一垮,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烦死了,怎么有这种事!
不是查案吗,感情是来色诱的!
“砰!”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温怀廷低下头,没敢直视。
姐姐说了,把握不住就别把握……老天爷!这么大的酒味,是在酒缸里泡浮囊了吧!
“嗝……美人……嗯?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滚!本官!要跟美人……一度,不,再度春风!哈哈哈哈嗝……”
温怀廷克制着一拳把他打死的冲动,等到其他人都退到门外去,才慢慢抬起头。
长长的睫毛自然下垂,眉眼英气,额上的朱砂痣又填了几分柔美,醉醺醺的那人一看,嘎嘎笑着,踉跄着开始脱衣服。
“……”
外头,温月寒也觉得心里焦灼,终于,在第三次想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两个穿着黑衣的人飞驰而出。
“成了,快走快走!”
温怀廷一甩手,把一张供词塞给宁王,自己一个箭步跳上了马车。
上了车,温月寒看着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苦了你……怎么还穿着,斗篷摘下来吧。”
“咳,不,不用,没事……”
他连连摆手,整个人往后缩。
看出他不对劲,温月寒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画面——年过半百的老头宽衣解带,扑向自己年轻的貌美弟弟,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难不成……”
“没有——姐,我……我闯祸了,咱们快跑吧!”
“不必担心,没人追的到我们,”宁王的声音冷不丁透了过来,“本王早有安排。”
他们走的路上,正是一丝雪也无!
白林驾着车,目光不禁往后看了看。
可不吗,扫了半天呢,为了这个还特地跟京兆尹打了招呼,下大雪就扫……这帮子扫雪的工钱都能翻好几倍了。
“所以,闯了什么祸?”
“嗯……也就……”
“说话!”
“就是……这……姐,这不好吧?”
“你都做了才知道不好?”
醉花楼那个屋子里,方才还秀色可餐的美人不见,地上就一个老头,一动不动,胸膛隐隐起伏,还活着,亵裤套在头上,下身都烂了。
床底下,被打晕的女子苏醒,爬出来,看见这一幕,尖叫出声,两眼一翻,又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