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太子可真是胆大包天,他爹,当今圣上就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儿,旁边还有专人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可他竟如此肆无忌惮。从他这些放肆的举动中,便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对江静棠的厌恶有多深。
虞欢此前也常常思索,祁惠帝为何对昭华皇后毫无爱意。
论起家世,江家可是声名显赫的大族,世世代代对皇家忠心耿耿;谈及美貌,不仅史书上对江静棠的容貌赞誉有加,虞欢亲眼所见,也不禁为她的绝世容颜所倾倒,而且江静棠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即便如此,祁惠帝却视而不见,满心满眼都只有章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纯爱?虞欢心里胡乱猜测着。
此时,婚礼仪式已接近尾声,她们要跟随众人前往东宫。
东宫离宸华殿的距离可不近,虞欢只觉得每走一步,双腿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被走断了,上次从宣德门进宫时,她也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皇宫,祁国这个时期的皇宫,与后世那些红墙绿瓦的宫殿截然不同,一片黑压压的色调,庄重而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肃穆之感。
终于抵达东宫,这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从宸华殿过来后,江静棠便被安置进东宫的嘉熙殿,这里可是历来太子妃居住的宫殿,江静棠安静地坐在床边,而虞欢则开始打量起这婚房。
屋内一片火红,各种价值连城的名贵物件堆积如山,几乎快要将整个房间塞满,只是,屋内竟然没有准备任何吃食,她们大概凌晨就出发了,入宫后规矩繁多,根本没办法吃东西,虞欢和春雅倒还能勉强忍受,可江静棠作为新娘,却只能一直饿着肚子,这封建礼教的糟粕,真是害死人!
此时,房内只有她们三人。喜宴在东宫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外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可这殿内却冷冷清清,偏偏又能隐隐约约听到前厅的热闹声响,这一对比,更让人觉得孤寂无比。
按理说,即便婚房内不能留太多人,屋外也应该安排宫女伺候,可如今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冷冷清清。只怕是那太子早就知道皇帝不会踏足东宫后院,便故意吩咐宫女们不要来嘉熙殿,就是想给江静棠一个下马威。
春雅看着这般情景,忍不住为江静棠打抱不平:“东宫之人怎么都如此无礼!小姐日后可是这里的女主人啊!”
江静棠神色平静,自己伸手掀开了红盖头,那张娇艳动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新婚的喜悦。春雅见她自己掀了盖头,不禁惊呼出声:“小姐,你怎么自己掀盖头了?”
江静棠看了看被扔到一旁的红盖头,满不在乎地说道:“盖着太不舒服了,说不定咱们这位太子爷还不屑于来掀这盖头呢。”
春雅看着江静棠,又瞧了瞧四周,无奈地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小姐本不该受到这些委屈啊……”
江静棠神色淡淡,“还没嫁进来,我就已经料到会是这么个光景了,只怕未来的日子都要这般度过,如今,不过才是个开头罢了。”
听到这话,春雅心里一阵难过,低下头去,眼眶也微微泛红。
虞欢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深知,这一切仅仅只是江静棠苦难人生的开端,明明此刻的处境就已经如此艰难,未来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艰难险阻,可历史却只是用寥寥数语,就将她坎坷的一生一笔带过。
“阿欢。”江静棠轻声唤她。
这一整天,虞欢都沉浸在历史的奇妙之中,心思飘忽地有些走神,听到江静棠的呼唤,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江静棠身边:“小姐。”
虞欢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娇艳动人,江静棠戴着盖头的时候,都看不见虞欢的脸。即便她早就知道虞欢生得美貌,可看到特意打扮后的虞欢,还是忍不住微微失神。
看着一直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虞欢,江静棠回过神来,说道:“给我宽衣吧。”
春雅听到这话,连忙问道:“小姐,不等太子来吗?”
江静棠站起身来,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不会来的,今日进东宫的可不止我一个,章家那边肯定不会落后。”
虞欢和春雅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道册封江静棠为太子妃的圣旨送到了江家,而一道封章黎儿为侧妃的圣旨也同时送到了章家,她们原本以为,章黎儿就算要入宫,也会晚几日,至少在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时,她不会来搅局,没想到,太子对章黎儿如此纵容,竟然让她今日就一同进了东宫。
江静棠不紧不慢地走到铜镜前坐下,虞欢望着她那欣长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章黎儿今日入宫这事,肯定瞒不过皇帝的眼睛,可他却没有出面阻拦,任由章家这般僭越,抢了太子妃的风头,由此可见皇家的无情与凉薄,皇帝娶江静棠,不过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升国公府,可皇家的花园里,又怎会只容一种花绽放呢?他们想要的是百花齐放,所以皇帝也同意了太子纳章黎儿为侧妃。
春雅已经带着虞欢过去,小心翼翼地为江静棠卸下钗环。
虞欢一边动手,一边在心里梳理着时间线。她记得,皇帝大约在一年后就会驾崩,人之将死,或许老皇帝也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对太子也变得宽容起来,人老了,难免会昏庸,历史上那些前期英明神武,到了晚年却昏庸无道的君主可不在少数。
为江静棠卸下钗环,又褪去身上那华丽的喜服,春雅接着为她卸妆净面,仔细地涂上护肤的玉面桃花敷,之后,江静棠便自顾自地躺到床上去了。
春雅还是有些紧张,心里想着,要是太子按照大婚的规矩,真的来了嘉熙殿可怎么办,虞欢也满心好奇,毕竟史书上对太子新婚之夜到底有没有来婚房只字未提。
不过虞欢猜测,太子肯定没来。毕竟,虽然这段历史缺失了一部分,但后面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史书上记载,祁惠帝偏宠贵妃,从未踏入过昭华皇后的宫殿,甚至还有传言说,祁惠帝和昭华皇后根本就没有圆过房。
自从上次虞欢跟着江静棠入宫,亲眼看到她和水阳长公主的关系并不像书中描写的那般恶劣,她就对祁国这一段历史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要是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回到现代,又刚好发现了昭华皇后的坟墓,说不定还能让这些被扭曲的历史重见天日,让世人重新认识江静棠和林意微之间的关系,她们分明是关系要好的姐妹,哪里是什么见面就掐的仇敌呢?
就这样,龙凤花烛一点点燃尽,却始终不见林诚的身影,甚至连一个前来通传的人都没有,虞欢心里明白,林诚这是故意晾着江静棠,以为她会恭恭敬敬地守到天亮,却没想到江静棠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自己先睡下了,虞欢和春雅两个也实在撑不住了,上半夜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虞欢醒来的时候,发现江静棠已经静静地坐在铜镜前面,春雅也在她身边悠悠转醒。春雅一睁眼,看见江静棠坐在那儿,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小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说着,她连忙跑去找出江静棠的衣裳,拉着她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时间紧迫,江静棠今日不仅要去拜见各宫娘娘,还得接见太子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虞欢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春雅给江静棠换衣服,她则赶忙去外面端洗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