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棠说到做到,话音刚落,转身便走,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全然不顾身后太子那张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他的愤怒、他的威严,在江静棠眼中仿佛不值一提。
江静棠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在向这荒唐的局面宣告她的态度:她,绝不妥协。
不知是不是华阳宫这边的风波传回了东宫,当她们回到嘉熙殿时,原本冷冷清清、宛如冷宫的宫殿,竟多了几个宫女,不过这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
虞欢瞧着眼前这几个稀稀落落的身影,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清楚楚,这几个宫女毕恭毕敬地候在嘉熙殿外,一见到江静棠,立刻整齐划一地行礼问安,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太子妃殿下妆安。”
“你们是谁送来的?”江静棠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冷冷地问道。
太子早前就吩咐过不许派人来嘉熙殿伺候,这几个宫女凭空出现,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必定是在东宫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几个宫女相互对视,眼神中满是慌乱,像是一群受惊的小鹿,最后,还是为首的宫女鼓起勇气,声音微微颤抖地回道:“奴婢们是章侧妃带过来的。”
虞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心里暗自惊叹:宫斗的戏份这么快就开场了?不过,章黎儿为什么要给江静棠送宫女呢?回想起在华阳宫时,太子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东宫之事都交由章黎儿管理,难道她现在送宫女过来,是为了耀武扬威,顺便安插眼线监视江静棠?也难怪虞欢会这么想,毕竟史书上白纸黑字地记载着江静棠和章黎儿从东宫时期就水火不容,争斗不断。
虽然经历过江静棠和水阳长公主的事情后,虞欢对祁国这段历史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但她还从未见过章黎儿,对她的认知和印象,也仅仅来源于那些可能被篡改的史书。
江静棠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这几个宫女退下,随后带着虞欢和春雅走进殿内。
一进殿,只见殿内左边的座位上,端坐着一位女子,她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眉目如画,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可惜面无血色,显得有些苍白憔悴,一只手还一直捂着胸口,轻轻喘息着,虞欢听着她那微弱的呼吸声,心中暗自猜测,她应该患有气血不足之症。
女子身着一袭桃红色锦衣,这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娇嫩,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但虞欢心里却忍不住想,若是她身着白色衣衫,或许更能凸显出她那病弱之美,活脱脱就是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病西施,她的眼尾处,点缀着一颗小巧的美人痣,为她原本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妩媚娇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互交融,竟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听到脚步声,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轻柔缓慢,尽显柔弱之态。然而,她的礼数却做得极为周全,微微欠身,柔声说道:“妾身章氏见过太子妃。”
虞欢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小章贵妃——章黎儿。
由于史书上没有记载她的名字,为了区分她和华阳宫的章贵妃,人们便称江静棠的婆婆为大章贵妃,而章黎儿,则是祁惠帝最为宠爱的小章贵妃。
江静棠稳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一脸虚弱的章黎儿身上,平静开口道:“你若身子不适,也不必勉强向我请安,想必太子也同你说了,以后东宫的繁杂事务,都要交给你打理了。”
章黎儿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殿下觉得,就妾身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如何能掌管得了东宫的大小诸事呢?”
江静棠一只手轻轻搭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可是咱们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华阳宫那边的人可都听得真真切切呢。”
章黎儿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怒色,但这怒色稍纵即逝,快得让人几乎难以捕捉,虞欢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并不是在生江静棠的气,更像是在对太子感到愤怒和不满。
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管理东宫事务本就劳心费力,即便章黎儿再精通此道,可她毕竟是个身患重病的弱女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章黎儿似乎并不愿意接手这烫手的山芋。
“妾身是真心实意想和殿下说说话。”章黎儿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身姿轻盈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若是说江静棠是一朵冷艳高贵、傲雪绽放的寒梅,那么章黎儿就是一朵娇弱柔美、惹人怜惜的海棠,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得香消玉殒。
章黎儿缓缓起身,眉眼间的神情不再是方才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与坦然:“妾身知道殿下对妾身有些误会,想来无非是因为妾身背后的章家,但妾身今日也要说一句,我并非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
她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章家女不假,但我并非是侯府嫡系,只不过是旁支而已,不瞒殿下,我是十岁那年从青州被接到上京的,到了上京,他们除了教我琴棋书画,更多的是教我如何勾引太子。”
虞欢听着,心中不禁对章黎儿的遭遇感到同情,对她的印象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一个十岁的孩子,被迫离开家乡,来到这冰冷陌生的上京章家,然而,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亲情,而是被当成一件谋取荣华富贵的工具,被肆意摆弄。
章黎儿的声音渐渐哽咽,带着一丝哭腔,继续倾诉着:“贵妃娘娘也并没有那么喜爱妾身,自然,太子也不过是贪图美色,更多的也是因为妾身身份低微,太子可以在妾身身上获得一种高高在上的成就感……”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妾身今日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殿下,妾身无意参与后院争宠,只求妾身身死之后,殿下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正值妙龄,为何会觉得自己会走在我前面?”
“妾身本就有不足之症,章家为了让妾身能以病美人的模样勾住太子,故意在妾身生病时不请大夫,妾身这身体,早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章黎儿不愿再多说,虞欢暗自猜测,或许是章黎儿的身体不适合行房,但太子却纠缠不休,长此以往,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寿命也在一次次的折磨中被消磨。
想到这里,虞欢不禁对章家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这章家实在是太可恶了!
虞欢之前看过一些狗血小说,里面就有妻子为了挽住丈夫的心,故意让孩子生病却不医治的情节,在现代,这样的病慢慢调养或许还有康复的可能,可这是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夺走人的性命,章黎儿被章家这般折腾了好几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易。
虞欢又联想到历史上,小章贵妃死后,昭华皇后对章家进行了严厉的惩处,该诛灭的诛灭,该流放的流放,难道这一切,竟是因为小章妃的悲惨遭遇吗?
就在虞欢陷入沉思时,江静棠突然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虞欢心中纳闷,自己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走动,江静棠好端端地看自己做什么呢?
章黎儿缓缓起身,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轻声说道:“今日多有叨扰,妾身就先回去了。”
江静棠微微点头示意,章黎儿带着她的人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回头说道:“妾身带来的那几个人,殿下可以放心,她们是我从前出入东宫时亲自挑选进来的。”
“多谢。”江静棠轻声回应。
说完,章黎儿拖着病弱的身躯,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嘉熙殿,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与凄凉。
“没想到一切竟是这样的,只是,小姐觉得她的话是真的吗?”春雅忍不住打破沉默,一脸疑惑地问道。
“章黎儿的话不假,之前就听说过章家训练了一群女子,专门送到各王爷府上,只是没想到,章黎儿身为章家的女儿,也会遭受如此虐待。”江静棠望着章黎儿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