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祁国的宫廷风云之中,若单论资质,祁惠帝本是不大可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的,当今皇帝子嗣稀薄,祁惠帝的几个兄长皆已离世,而他下面的弟弟们又都还只是年幼无知的黄口小儿,尚不堪大任。
起初,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当属皇后所出的嘉陵太子 那嘉陵太子,本是天之骄子,备受皇帝的期许与宠爱,只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据史书记载,嘉陵太子薨逝之时,皇帝悲痛万分,辍朝七日,还亲自在太子灵前落泪,那场景,仿佛天都塌了一般,足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深厚感情。
虞欢站在一旁,回想着这些宫廷秘史,心思却早已飘远,她在心里暗自想着,要是江静棠嫁的是嘉陵太子那该多好啊,嘉陵太子身份尊贵,又深受皇帝宠爱,江静棠若能嫁给他,想必不会像如今这般,还未入宫,便已深陷这复杂的宫廷争斗之中,未来的日子,也不知会有多少风雨等着她。
正神游之际,虞欢忽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不友善,仿佛一把锋利的刀,要将她看穿,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却又不敢贸然转头去看,只能强装镇定,心里暗自揣测,到底是谁,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林意微说完那些关于自己悲惨命运的话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她脆弱的生命都咳出来,她咳得眼泪都夺眶而出,满脸的痛苦与绝望。
江静棠在一旁看着,无奈又无能为力,她深知,自己无法阻止皇帝将林意微送去商国和亲的决定,而未来,自己嫁入皇家之后,也必将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在这深宫里,又有谁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从皇宫离开后,江静棠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到府内。虞欢这才发现,古代人的生活作息和现代真是大不相同,不仅睡得早,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早得很,回到府里的时候,大概也就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春雅便告诉她,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吃晚饭了。
作为江静棠的贴身女使,虞欢不得不跟着春雅,时刻在江静棠身边服侍着,江静棠从宫里回来后,便径直去了书房,虞欢无奈,只能学着春雅的样子,在一旁静静地站着。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江静棠就一直在书桌前看书写字,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虞欢却苦不堪言,她没有手机可以打发时间,也不能像在现代那样,随意地看看书混混日子,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久了,她只觉得双腿酸痛,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这里的规矩可真是严格,真应了那句“站有站姿,坐有坐像”,站着的时候,必须端着身子,腰背挺直,就跟站军姿差不多,累得她直想叫苦。
“春雅。”江静棠终于写完了字,轻声叫了春雅一声。春雅听到呼唤,立马快步走到她的身侧,微微低头,恭敬地询问:“小姐。”
虞欢站得远,一开始看不清楚江静棠写了什么,只见江静棠将纸拿起来,虞欢这才发现,她哪里是在练字,分明是写了一封信。江静棠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信拿到烛火边,轻轻晃动了几下,待墨迹干透后,便将信纸对折,放进信封里面,然后封口,递给春雅,郑重地说道:“将这封信送到晋国公府,务必要亲自交到织漫手里。”
春雅接过信,快步走了出去,屋内瞬间就只剩下江静棠和虞欢两人,虞欢本就心里发慌,她又没有原主的记忆,这要是待会儿江静棠也吩咐她做些什么,自己连要找的人都认不得,那可就尴尬了,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大麻烦。
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江静棠千万别叫她,可往往就是这样,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真可谓事与愿违,江静棠缓缓抬眸,目光静静地落在虞欢的身上,那目光仿佛有千斤重,盯得虞欢心里直发慌,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静棠的目光犹如一潭幽深的湖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汹涌,将虞欢紧紧包裹在其中,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氛围下,虞欢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abandon……
还有科目三,那欢快的旋律和魔性的舞蹈动作,也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
“虞欢。”江静棠终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虞欢一直觉得,被大美女盯着,本应是一种享受,可前提是这个美女得是温柔型的,江静棠虽然美若天仙,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却让虞欢心生畏惧,根本享受不起来。
虞欢硬着头皮“诶”了一声,但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敢过去。
江静棠见她不动,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说道:“你,过来。”那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虞欢自小就害怕严厉的老师,江静棠虽然年纪轻轻,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简直和虞欢曾经最害怕的老师一模一样,让她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畏惧之情,江静棠都这样说了,虞欢哪里还敢不过去,这可是封建时代,自己的小命在这些权贵眼里,真的是不值一提,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虞欢战战兢兢地走到江静棠身边,这才发现,江静棠的身高还挺高的,原身这具身体站着的时候微微躬着点身子,竟然跟江静棠坐着时的高度也没差太多。她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小姐。”
江静棠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虞欢,虞欢从大清早穿越过来,到现在都还没有照过镜子,其实她不知道,原主的身体和她原本的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脸都是一样的,都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内里却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江静棠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上虞欢的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什么温度,手心还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有着薄薄的一层茧,虞欢总觉得,江静棠透过她,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一般,她的目光深邃而复杂,让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今日在华阳宫的时候,江静棠叫她“小欢”,那语气亲昵的程度,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虞欢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继承到原主的记忆,要是能知道原主和江静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那该多好啊。
“这世上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小欢,你也是吗?”江静棠突然问了一句让虞欢匪夷所思的话,虞欢一时间有些懵,她不知道江静棠这话到底是在问现在的自己,还是原来的虞欢。
不知为何,虞欢的心里突然有些难过,甚至隐隐生出一丝羡慕嫉妒之情。她羡慕原来的虞欢,能和江静棠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嫉妒她,能拥有江静棠这样的知己。可更多的,是占了他人身份的惶恐,自己不过是后世之人,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占了别人的身份,她也感到很无奈。
虞欢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书上说的江静棠有可能是女同,那么和她有暧昧的女官,极有可能就是原来的虞欢,因为她们作为陪嫁过去的话,等林诚登基后,江静棠当了皇后,作为陪嫁的她和春雅,就会升为宫令女官,如今自己顶替了虞欢的位置,如果想要回去的话,只能按照历史的流程走下去。
即便虞欢心里并不希望江静棠入宫遭罪,可是如今自己悟到了归家之路,一边是自己回家,一边是无辜的江静棠,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她的脸还被江静棠捏着,但脑海里却思绪如潮,看着眼睛清亮的江静棠,虞欢心里就是一阵愧疚,眼里忍不住就蓄起一湾温柔的泪水,她在心里一直默念着对不起,觉得自己对不起江静棠,也对不起原来的虞欢。
虞欢因为满心的愧疚之情,也不敢盯着江静棠的眼睛,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也正因如此,她自然也就错过了江静棠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
就在这时,江静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将虞欢放开,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写字,虞欢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干站在她身边,心里别提有多煎熬了。
等春雅回来后,差不多就到晚饭时间了,虞欢又饿着肚子,和春雅一起伺候着江静棠用完晚饭后,她们才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吃饭,吃饱喝足后,没过多久,又要去伺候江静棠安寝,等一切都忙完了,她们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入睡。
虞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估计着现在才八九点的样子,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这么早睡过了。
今天才刚刚穿过来,她就总觉得还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清楚,比如原主为什么老是失忆,别说在现代,就算是在古代,这也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春雅不意外也就算了,虽然春雅没有说她失忆的事情,但江静棠都能猜出来,可她也是什么都没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虞欢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却又无处可寻答案,只能在这漫漫长夜里,独自思考着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