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棠款步走到梳妆镜前,身姿优雅地坐下,目光落在铜镜之中,那倒映出的面容清冷又绝美。她微微抬眸,看向一旁候着的春雅和虞欢,声音轻缓却透着不容置疑:“春雅会的样式多,你来吧。”
春雅连忙应了一声,动作娴熟地拿起青檀木梳,开始为江静棠梳发。
虞欢站在一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知为何,今日的氛围莫名透着几分郑重,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春雅手下的动作不停,那梳出的发髻样式独特,与平日里常见的大不相同,虞欢瞧着,不禁回想起大学时选修的古代衣饰妆容鉴赏课程,虽说那时看到的都只是文字描述和图画,可眼前春雅梳出的发髻,竟和书中所写极为吻合,她在心底暗暗惊叹春雅的巧手。
春雅的手指灵动翻飞,不过片刻,一个精致繁复的发髻就出现在江静棠的头顶,每一处发丝都被梳理得恰到好处,搭配上那根根珠翠点缀,显得华丽又典雅,江静棠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可就在这时,她毫无预兆地回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虞欢的脸上。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江静棠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虞欢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回答,就在她满心焦急之时,春雅反应极快,连忙上前替她解释道:“大小姐,这几日骤然降温,虞欢许是受了些寒气,才会如此。”
江静棠听了,缓缓回过头,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身子不舒服就找府医,你好歹也是我的贴身女使,别误了差事。”
虞欢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是。”可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大小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装病偷懒吧?老天作证,自己才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对这一切都还稀里糊涂的,哪知道原来的虞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况且自己现在也没觉得身体有啥异样啊,头不晕眼不花,浑身都透着股清爽劲儿,真要装病,自己还真没那演技。
春雅继续为江静棠上妆,手法细腻又熟练,虞欢站在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地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步骤,心里想着多学一点是一点,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从一大早被叫醒,到现在忙前忙后,滴水未进,就一直在伺候江静棠换衣梳妆,虞欢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现在更是疼得有些难受,可她只能强忍着,不敢露出半点不耐。
终于,春雅为江静棠梳妆完毕。只见江静棠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裳,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腊梅花和兰草,针法细腻,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带着生命。因为天冷,外面又加了一件绣着海棠花的兔绒氅衣,柔软的绒毛看着就暖意十足,她的发髻精致无比,搭配着一套上好的白玉头面,那玉石质地致密,色泽温润,触手生凉,真真是白玉无瑕,在晨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又迷人的光泽。整个人往那儿一站,高贵优雅的气质扑面而来,活脱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虞欢因为之前被江静棠询问脸色苍白的事儿,这会儿被“定性”为身体不适,传膳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了春雅身上,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江静棠和虞欢两个人,虞欢一想到江静棠未来女帝的身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心里不停地祈祷春雅能快点回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静棠抬眸,静静地看着虞欢,那目光像是能看穿人心虞欢被盯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离这让人压迫的目光远一点。
“虞欢。”江静棠突然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虞欢连忙应道:“奴婢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静棠看着她,又缓缓说道:“过来。”
虞欢哪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拼命回想平时看的电视剧和小说里,下人面对主子时的样子,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可她走得实在太慢,离江静棠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住了,江静棠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声音瞬间冷了几分:“走近些,怎么,怕我吃了你?”
虞欢心里叫苦不迭,暗暗想着这女帝果然不好惹,只能老老实实地又往前走近了些,还没等她站稳,就听到江静棠又说:“蹲下来。”
虞欢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头低得都快贴到地上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江静棠看出自己不是原来的虞欢。
就在她满心惶恐的时候,江静棠伸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那手冰冷刺骨,虞欢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她心里想着,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肯定十分难看,又惊又怕,估计都扭曲了。
江静棠另一只手上拿着唇刷,虞欢认得,这是方才春雅给她上妆时用过的。唇刷上沾着鲜艳的口脂,江静棠就那样捏着虞欢的下巴,开始仔细地为她描唇,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那模样,仿佛虞欢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幅等待她精心描绘的画作。
虞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两人靠得极近,虞欢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江静棠脸上细腻的肌肤,那琥珀色的眼睛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清澈又迷人,她还能闻到江静棠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淡雅清新,呼气如兰。
这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虞欢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之前看到的那些关于江静棠的资料,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难不成江静棠真的有磨镜之癖?
就在这时,江静棠的手突然一抖,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将唇刷放下,松开虞欢,神色淡淡地说道:“待会儿要入宫,好歹也得有点气色,不能丢了升国公府的面子。”
虞欢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道:“奴婢明白。”可心里却还是犯着疑惑,江静棠说这些干什么?她不会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吧?虽说江静棠看着确实很有那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气质,可虞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好在这时,春雅回来了,虞欢暗暗松了一口气。没等多久,小女使就将早膳送了进来,江家在规矩上倒不是特别严苛,用膳的时候无需下人在一旁布菜,虞欢和春雅只需陪着江静棠吃完早饭后,就可以去吃自己的那份了。
江静棠吃饭的样子快而不失优雅,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早上本就吃不了太多东西,准备太多也是浪费,所以特意跟小厨房交代过。
终于轮到虞欢吃饭了,她满心欢喜地跟着春雅来到她们吃饭的地方,桌子上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两碗稀米粥,还有一小碟子酱菜,这就是虞欢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虽说简单,可她却吃得格外满足,毕竟饿了这么久,再普通的食物此刻都变得无比美味。
饭饱食足后,虞欢的头脑也开始活跃起来。突然想起江静棠说待会儿要进宫,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里暗暗叫苦:完蛋了,自己对宫里的规矩一知半解,待会儿要是哪里没做对,恐怕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春雅将她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嘛,待会儿要进宫,我把宫中是什么样子,还有一些礼仪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你。”
虞欢一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感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眼里满是感激之情:“谢谢你,春雅。可是,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失忆这事奇怪吗?”
春雅抿了抿唇,说出的话却让虞欢这个现代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失忆啊,哎,就是苦了我又得教你一次。”
虞欢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原主经常失忆啊?难怪自己说失忆的时候,春雅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还说又字,感情人家早就习惯了。
“好了,先教你规矩吧。”春雅说着,就开始认真地教了起来,一边教,还一边详细地给她讲述宫里的情形。
许是教的次数太多了,春雅讲起来得心应手,条理清晰,甚至最后结束的时候,还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虞欢:“这是我总结的心得,你拿着,有空多看看。”
多亏了春雅的耐心培训,虞欢终于对如今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按照历史时间推算,如今在位的是祁武帝,还有一年他就要驾崩了,江家和皇室早就商量好了婚期,开春之后,江静棠就要嫁入东宫。
今日入宫,是后宫的娘娘们要见江静棠,尤其是水阳长公主,特意点名要见她。虞欢知道这个水阳长公主,她和祁武帝是同胞兄妹,因为年龄小,是和祁惠帝他们一起长大的。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她对江静棠这个未来的侄儿媳妇十分不满,历史上记载,水阳长公主曾在大型宫宴上多次嘲讽昭华皇后是武将之女,说她文采等方面都不如章贵妃,言语间满是轻蔑。
不过,水阳长公主的结局也并不美好,别看她和祁惠帝关系亲近,可一旦触碰到对方的利益,就算是亲姑姑,祁惠帝也能毫不犹豫地利用她。
史书记载,祁国与商国因为上郡三百里地的问题爆发了战争,祁惠帝好大喜功,非要御驾亲征,结果惨败而归,不仅把上郡三百里地割让给了商国,还把水阳长公主送去和亲,后来商国内乱,水阳长公主就死在了异国他乡,下场凄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