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子的路上，春雅像个不知疲倦的小老师，还在抓紧时间给虞欢“补课”。
她微微凑近虞欢，神色认真地说道：“今日入宫啊，除了要一一拜见各宫娘娘，重中之重就是水阳长公主。可得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千万别出岔子。”
提到水阳长公主，虞欢脑海里仅有的印象，就是她是先帝淑妃所生，至于她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里竟毫无踪迹，就像被刻意抹去了一般，这也让这位长公主凭空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春雅丝毫没注意到虞欢的走神，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你可一定要记清楚喽，小姐和水阳长公主的关系那可是好得没话说，在这上京城里，小姐最要好的朋友，那非水阳殿下莫属。”
“可是……”虞欢忍不住出声，刚一开口，就察觉到春雅投来的疑惑目光，她下意识地顿住，本想脱口而出“她们两个不是水火不容吗”，但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失忆”状态，再瞧春雅那一脸笃定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于是，她赶紧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干笑着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嘴上这么说着，虞欢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暗自琢磨着，这其中的差异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穿越带来的连锁反应，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还是说，史书本来就充斥着谬误，歪曲了这段真实的历史？
“倒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儿了，说到底，都是主子们的事儿。咱们不过是跟在小姐身后伺候的女使，小姐和谁关系好，咱们就跟着热络些；小姐和谁关系不好，咱们也别多管闲事，装作不知道就行。”春雅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虞欢的肩膀，像是在传授处世的秘籍。
虞欢只能苦笑着点头，表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可心里却满是苦涩，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几个小时，她就已经无比想念现代的生活，想念那触手可及的手机，想念熟悉的家人和朋友。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江静棠的屋子。江静棠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花廊下看书，听到脚步声，她并未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回来了就收拾一下。”声音平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是。”虞欢和春雅连忙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
马车早就候在门外，一切准备就绪。虞欢和春雅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静棠身后，虞欢望着江静棠挺拔的背影，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江静棠捏着自己下巴，为自己上唇妆的画面。那暧昧的场景，让她的脸微微一热，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难不成昭华皇后真的喜欢女子？
虽说江静棠和水阳长公主的关系，与书上记载的大相径庭，可历史本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不定，江静棠真的有那样的倾向呢？这么一想，虞欢又开始好奇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传说中和昭华皇后关系匪浅、感情纠葛不断的那位神秘女官。
江静棠端坐在马车的主位上，身上披着一张柔软的绒毛毯子，双眼轻闭，像是在闭目养神。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积雪上滚动，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仿佛在低吟着古老的歌谣。
虞欢就像个好奇宝宝，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打量着马车内的装饰，早就听闻古代的马车内部空间宽敞，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的马车，更是讲究排场，必须得撑得起门面。
江家身为国公府，又加之江静棠的郡君身份，子女出行乘坐的这种暖车，大概就类似于现代的三轮车，只不过是由两匹骏马拉着，里面的布置更加奢华，四周垂着精美的帷幔，将车内与外界隔开，营造出一个私密又舒适的空间。
这辆马车的内部空间尤为宽敞，所用的帷幔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从车内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街景，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窥探车内的情形，日光透过帷幔洒进来，变得柔和而温暖，就像月光般静谧，车顶还垂挂着一颗精致的葡萄香囊球，里面燃着袅袅檀香，香气弥漫在整个车厢内，这香囊球机关精妙，即便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里面的香灰也丝毫不会洒落出来。
虞欢和春雅分坐在两边，中间摆着一张小巧的几案，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装满了各种点心和茶水，这是为了防止江静棠中途饥饿特意准备的，毕竟今日要拜见各宫娘娘，而这些娘娘们都住在深宫之中，到了宫门之后，就不能再乘车，只能徒步走进去，这一来一回，时间可不短。
虞欢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刚开始的时候，满心都是新奇和兴奋，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窗外的街景。可没过多久，这份新奇就被难受所取代，古代的修路技术有限，平日里牛马驴车又频繁穿梭在集市，即便是上京这样繁华的都城，道路也难免坑坑洼洼。
升国公府所在的区域，是上京有名的乌衣巷，这里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而那些文人墨客、文官清流们，则大多偏爱桐花巷。上京有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名叫朱雀大街，它一头直通皇城，一头连接着距离上京最近的并州，是上京最为繁华的交通要道。
江家的马车要入宫，就必须经过朱雀大道，到达宣德门后，江静棠等人就得下车步行。
这一路，虞欢被颠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了，下车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回望了一眼走过的路，只见路面崎岖不平，一些坑洼处明显能看出有填充过的痕迹，她不禁在心里暗自腹诽，祁惠帝本就是个庸庸碌碌的君主，平日里大概整天龟缩在皇城之中，即便出门，也是乘坐着由四匹骏马拉的辂车，自然感受不到百姓出行的艰难，就算偶尔察觉到道路不好走，也只会让人把宣德门前的这一小段路填补平整，做做表面功夫罢了，今日也多亏了有积雪覆盖，才让这些被掩盖的“伤口”暴露出来。
“我们是升国公江家的，今日奉命入宫拜见各宫娘娘。”春雅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帖子递给守门的官兵，帖子上盖着皇家邀请的印信，是她们入宫的凭证。
“过去吧。”官兵查验无误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通行。
三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宣德门，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位身着暗红色宫装的嬷嬷迎了上来，这位嬷嬷衣服上的花纹精致独特，一看就身份不凡。
老嬷嬷满脸笑容，屈膝行礼道：“郡君妆安。”声音不卑不亢，透着几分世故。
江静棠显然认识这位嬷嬷，依旧清冷如水：“向嬷嬷不必多礼。”
向嬷嬷笑了笑，话里却带着几分深意：“郡君不怪罪老奴没有亲自出门迎接就好喽。只是郡君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身份低贱的人，可不敢在宣德门外随意徘徊。”
江静棠微微冷了冷脸，但语气依旧平淡：“是我自己坚持走过来的，嬷嬷按规矩在这里等候，何来怪罪一说？再说，这宫城之内，我不过是一介臣女，哪敢随意怪罪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嬷嬷就别打趣我了。”
虞欢站在江静棠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明白，这看似平和的对话背后，实则暗流涌动。这位向嬷嬷是章贵妃身边的心腹，而祁惠帝林诚正是章贵妃的儿子，很显然，章贵妃这是在给江静棠这个未来的儿媳下马威呢。
江静棠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就算真的有规定不便在宣德门外等候，可今日情况特殊，她即将与太子成婚，按照惯例，完全可以让人在宣德门迎接，而且，这种破例也不是第一次，从前早有先例。章贵妃原本属意的太子妃是自己的娘家侄女，长阳侯之女，没想到陛下却直接定下了升国公之女，这让章贵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心心念念的亲上加亲也化为泡影，她本想着，只要自己当上太后，侄女成为太子妃，日后再成为皇后，如此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林家和章家世代联姻，章家就能稳坐后族的宝座，荣华富贵永不断绝。
向嬷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被江静棠这样反驳，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都是老奴一时失言，还望郡君恕罪。贵妃娘娘已经在华阳宫等着郡君了。”
江静棠神色清冷，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不喜不忧，不悲不嗔：“劳烦嬷嬷带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