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敲了一阵铃铛,清点了数目,准备去睡个回笼觉的白筝被小师弟扛到了师父房间门口。
小师弟边走边哭,好不伤心。
“师父你给我做主呜呜呜,师姐偷了我百多坛酒!还都是好酒!”
“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就酿了那么三四坛醉春梅,全给薅了哇!一滴都没给我留!师父!!”
小师弟哀嚎得整个天坑里的飞鸟都振翅而起,看把孩子给气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白筝还没来得及掐出几滴眼泪出来,师父就非常淡定的给她加了一个无工资兼职—酿酒。
“会偷酒的孩子,有酒酿。”师父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师弟:“看你把师父气的!嗓子都气哑了!走!酿酒去!”
陆北伸长手臂把人抱回怀里,揉了揉。
“再睡会儿吧。”
陈律扯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脸上是没睡醒的薄红,迷迷糊糊的。
“师父~我不是你最宠爱的小徒弟了对吗?呜呜呜呜,师父。”白筝捏着袖子擦了擦几滴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师父你听我解释,呜呜。”
很快声儿比白筝大,哭起来也梨花带雨比白筝好看的小师弟又开始哀嚎,简直令人男默女泪。
陈律捂着耳朵吼:“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去酿酒!别扰人清梦!快点的!不然我出来打人啦!”
师父吹胡子瞪眼睛,酿酒这个无工资兼职算是落在白筝头上板上钉钉。
在酒窖外头的酿酒场地,白筝赤脚踩葡萄,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鸡腿递过去,“请你吃鸡腿,好师弟,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哼!”小师弟一脸的泪花还没擦干净,偏过脸去抢了鸡腿就不理人。
哼的一声儿差点又哭出来。
酿酒是个时间技术活,踩完这一桶还剩下二三十个桶,合理怀疑小师弟公报私仇,回笼觉反正是没戏了。
白筝扶着桶壁才准备开口,小师弟就开始梨花带雨的哭泣,声儿抽抽的,委屈极了“偷酒小毛贼没有资格在踩葡萄的时候说话。”
小师弟哭兮兮,像个露出牙齿来凶人的软乎乎小猫,怪可爱的。
白筝继续哼哧哼哧踩葡萄,努力当个踩葡萄机器。
“明天蒸酒。”小师弟咬牙切齿。
这哪里是软乎乎奶凶奶凶的小猫咪,分明是个资本家地主陈扒皮。
“小……”白筝本想喊一声小师弟。
“偷酒小毛贼没有资格在踩葡萄的时候说话!”小师弟继续哭兮兮。
“好……好的叭。”呜呜呜小师弟好凶,好可爱。
白筝拿出手机来卡擦拍了一张照片,召来小师弟一顿无能狂怒,用了两个鸡腿堪堪安抚住。
白筝摸了摸兜,叹气,鸡腿没剩几个了。
难受。
边难受边踩葡萄,小师弟啃着鸡腿当监工,时不时被气得龇牙。
苗岭里,阳光明媚春不皱。
风吹过檐下的铃铛清脆悦耳响成一曲乐章,岁月静好。
水乡青石板,雨雾蒙蒙中撑起一把油纸伞,雨滴在伞上发芽开花,淅淅沥沥的小雨生生下了一整周。
青阳城已经入秋的时节,天气微凉。
张婉莹已经观察山底下那户人家快要一整周了,她像是一个优秀的猎食者不慌不忙的磨着爪子,等待着猎物露出脆弱的脖颈,给予其一击致命。
“你在这里蹲着做什么?我妹妹的事你们根本没放在心上!”洛然一脸凶狠,几乎咬牙切齿把话语挤出口,“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心看男人!”
躺在树梢上的张婉莹瞥了一眼他,老神在在的说:“白筝我了解她,答应了的事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做到,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山风拂面,风中有湿润的泥土味道,张婉莹皱了皱眉跳下了树梢。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答应你这场交易,怎么看怎么不划算的交易。”张婉莹眼下深思,手臂上扬着用袖子遮挡一些阳光。
“这简直让她变得不像她了,她可不是个会轻易让自己吃亏的人。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她可从来都不欠你的。”
轻飘飘的话语散进风里,有人家炊烟袅袅升腾而起,乌云飘过来时半座山头都被大雨淋湿。
洛然抿了抿嘴不愿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白筝真是个奇怪的人,这场交易也云里雾里。
他深深呼吸理智让他觉得还是不应该把所有期望寄托在那个小姑娘身上,那么小的小姑娘只比自家妹妹高那么一点点,而徐娟那个疯子却那么强大。
咬紧牙关的洛然此刻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挫败多余愤怒还是愤怒更胜一筹,他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口的那封信,压下了萦绕心间的烦躁。
“那个猎户今天不会上山打柴了,下雨天傻子才出门捡柴。”
洛然看着张婉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来张婉莹为什么每天都等着那个男人上山砍柴,说话自然也带着点阴阳怪气。
“你口味独特啊,喜欢那种五大三粗,家里有儿有女的……”
洛然话没有说完就被张婉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张婉莹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容易缓和下来她阴森森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看上他而不是来杀了他的?”
听着噼里啪啦的落雨砸叶声,洛然啧了一声,“你看那个人的眼神可不像是要杀人,倒像是看情人似的。”
张婉莹没好气的踩了一脚洛然,背过身去再不理他,认真的等待着。
“你只需要做个看客就好了,再多嘴的话,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她声音冷冷的透着杀意。
洛然撇了撇嘴飘去了另外一边,一时间有些呆滞,自家妹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他自嘲道:“我真不是一个好哥哥。”
张婉莹冷哼一声没搭话,心里默默骂了句懦夫,她对这个只说不做一直等待的男人没有一丁点儿好映像。
雨落得更大了些。
雨幕蒙蒙之中已经看不太清晰山下的场景,静悄悄没人说话,整个世界笼罩在这场玻璃色模糊大雨里。
思绪随着这场大雨飘远,张婉莹突然想起一些遥远的事。
那时候她还没有变成人彘被摆在街上供人猎奇取乐,她有手有脚有恋人。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拿了种田文剧本的女主,即使赋税沉重但只要吃饱肚子,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将日子越过越好。
说来泛善可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待跳出这棋盘,再看简直处处是陷阱,处处是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