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那双冰冷的翠绿色眸子,徐闻道张开了双臂,风将他的宽袖灌满冷风。
圆月高悬,血染花海。
风迎面吹来时都裹挟着腥甜气,徐闻道踏进了牡丹花海之中,仿若一个迟来的赴约者,要携着满身的清风拥他最心爱的女孩入怀。
那双翠色的瞳,冷漠又带着着些妖气的邪,徐闻道并不闪躲直直于之对视。
下一秒,徐闻道瞳孔微张。
毫不意外的,心脏被穿透的剧痛袭来,他伸手轻轻拥住了白筝,像是哄一个听完了睡前故事却还迟迟不肯睡觉的不乖的小朋友,他用手轻抚她脊背,一下又一下。
“乖,没事了…没事了。”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白筝乖巧的任由他抱着,红衣染了血倒也看不太出来,翠色的眸子合了合像是困极了。
徐闻道轻轻拥住她,也不去管自己的伤,巨大的懊悔像是海浪一般要将他淹没。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手上轻拍的动作也没有停。
“师傅同意我娶你了,此间事了我们回天蘅去好不好?可不要再随便放火烧宅子了,我好容易才重新找到图纸,木匠师傅已经年老眼花到看不清图纸了……”
“我,我们回去,回我们俩的家,好不好?”
“我为你栽了好些花,不是喜欢蝴蝶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养一大群蝴蝶,养在花园里,不要睡阿月。”
白筝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掉在徐闻道肩头,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伏在徐闻道肩头,安安静静的掉眼泪。
异化正在缓缓褪去,白筝无力的倒在徐闻道怀里,清醒后只觉得身上无一处是不痛的。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吐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身上又痛又累。
结界外面到处都是尸体,血腥味浓重,在惨白月色映照下鬼气森森。
牡丹花瓣上滴答的不是纯净的露水而是红艳艳的血,地上的一些已经开始泛黑。
天边那抹晨曦微微探出地平线时,陈律带着一众长老正巧赶到结界边上。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摇摇欲坠的结界发出一声哀鸣后彻底崩碎,陈天赐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口血来,一头青丝转瞬已成白发。
苗岭所有人几乎都是浑身浴血的狼狈模样,这一场交锋,显然外来者占据上风。
就连峡谷外的白雾似乎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之下都有几分血色,短暂的寂静很快就被一身怒斥打破。
“妖女!你竟敢杀我爱徒!今日留你不得!”随着一声斥责,半神者的威压席卷而来。
陈律皱眉按下陈天赐拔剑的手,上前朗声道:“阁下明明是你们闯入我苗岭之中,怎么还倒打一耙?”
来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只一双如枯枝般的手露了出来,看身形有些佝偻,老态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黑袍人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此时正娇气的撒娇,“爹爹,祭了她天门便开了,何须那么麻烦去炼化那些药人呢。”
徐闻道猛的转过头去,有些不可置信,“师父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师弟啊一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推衍天机只你一人可以?”徐娟偏着脑袋笑得灿烂。
原来一开始,他们冲着的就不是结界,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白筝来的。
“天门已经近千年未开,你们这些外来者想必也追求长生吧?为何不舍一人而造福大家呢?”徐娟像个小姑娘一样蹦跳着,一脸的天真懵懂,说出的话却让人入坠深渊。
“只要一个,就能换所有人活,多划算的买卖啊!”
她双手指尖对着碰了碰,自言自语般噘着嘴继续说:“反正你们有那么多的外来者,大不了以后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杀你们炼药了如何?”
话落,死一般寂静。
结界边上却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粗略看过去老老少少竟有上千人之多。
有人热泪盈眶骂骂咧咧的说自己早就待够了这个破地方,活得像是原始人。
悲伤的情绪似乎最能感染众人,他们哭泣着,纷纷看向对面,没有一人说要把白筝送出去却又似乎所有人都说了。
徐闻道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愤怒使得他伤口流血更多,“她是为护你们才伤成这样的,不求报恩,但求勿要恩将仇报!”
“我们又没有求着她保护我们!”人群中突然喊出一个声音,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徐闻道根本没看见是谁说的。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人性道德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师弟,不要冥顽不灵快快过来,一会儿天门开了抢个好位置飞升。”徐娟捂嘴偷笑着,仰头迷恋的看了一眼那枚黄橙橙的初升太阳。
陈律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身旁那群衣衫褴褛的长老们亦然,顾不得天上的晴天霹雳。
陈律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天门不能开,天门里关押着天鬼!天鬼下界民不聊生!”
天上雷云密布,他还想再继续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一阵嘲笑声打断了陈律的话。
徐娟笑得直不起腰来,随意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花,她冷然说道:“编造谎言也不编一个靠谱一点的,谁信呐!护徒弟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她像是等不耐烦了般扫过一眼对面的众人,对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去,把炼药的鼎拿来,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就抓一个药人过来炼药耗时间我们也会!”
陈律愤恨的摸着嗓子,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强行想要说话时嘴角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结界边上那些普通人眼见着对方抬出来个三米多高造型怪异的大鼎,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跪了下来。
“炼魂之痛如活生生挫骨扬灰,你们不怕死我知道,你们有骨气我钦佩,但是啊你们怕不怕痛到疯啊?”
徐娟勾唇笑着表情戏谑,嘴里说着话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白筝,她仿佛看物件一样的眼神惹怒了徐闻道。
徐闻道默默的抱紧了怀中的人,用干净的一截衣袖擦了擦白筝脸上的血迹,“要杀她,先杀我罢。”
徐娟心中有些诧异,还未开口奚落,身旁的黑袍老者便发怒了。
“荒唐!为区区一女子放弃仙缘!”黑袍老者像是气狠了,指着徐闻道的手颤个不停。“你七岁时入我宗门,十多岁便天赋出众一跃成为内门弟子,我教你攀登仙途,你却如此冥顽不灵!”
徐娟不甚走心的拍了拍身旁黑袍人的背,装出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爹爹,他不肯我肯,到时候去到上界爹爹教我可好?女儿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