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管那寸寸开裂的结界,小豆丁硬生生切断了黑衣人挣扎的生机,他目光原先看着结界还有些呆滞,而后却逐渐坚定起来。
“敌袭!”拉动着村子中央的警报,周玲边哭边喊,手心里紧紧攥着那颗糖。
这颗糖怎么这么丑,她一边吐槽着一边拼命朝着人群反方向跑,“跑吧,快些跑,素不相识的故乡人们!”
她当然是害怕的,连擦眼泪的手都在颤抖,可是手心里依然紧紧攥着那颗丑丑的奶糖,手心的温度和汗湿透了她掌心的糖块,那只可怜兮兮的四不像兔子像是要被融化了一样默默哭泣。
“我这一辈子,好事就做这一件吧。”周玲深深的呼吸着,鼻腔嘴巴里全是血腥味。
人群虽然慌乱却尚且有些秩序,像是一条井然有序撤退的小溪,而周玲她是一滴逆流的水滴。
不知跑了多久,周玲终于能看到那颗参天大树了,她不敢想刚才那个小小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变成一颗不会说话的丹药。
“没关系的,左右不过是被睡一觉,换条命多值啊,说不定能换两条呢。”她安慰着自己,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眼泪模糊了视线,夜色将至,红霞褪去时毫不留情。
周玲往前跑着跑着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小豆丁!
“你跑岔路了,小丫头。”小豆丁嘴角上扬,龇牙咧嘴变出了个鬼脸,“走啊,跟我来。”
周玲吸了吸鼻子,摇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自己摇晕,“不行的,他们在我身上喂了子母蛊,轻易就能找到我的位置。”
小豆丁垂着头没有说话,断掉的那只手因为奔跑骤然停下而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我知道,所以你跟我去找谷主和他的徒弟们,他们会有办法。”
“可是我做了错事。”周玲低着头,手捏得紧紧的。
小豆丁以一种既不符合他身高也不符合他外表年龄的沧桑叹了口气,淡定的瞥了一眼高他半个头的周玲。
“年轻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不论年不年轻都会怕死,我们这种死过一次的……”他苦笑着,笑容比哭还难看,“说不一定会更害怕呢,所以我理解,我懂得,但道歉的话该说给那些说不出话来的人听。”
陈天赐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显然陷入了些癫狂状态的白筝,她此时的状态实在不好,瞳孔翠绿缓缓眨动间并没有丝毫的人气。
既冷漠又杀伐,说起人气来她仿佛更像是一只冷血动物,似乎等到时机成熟下一秒就要干脆利落的扑上来一击致命般撕咬上猎物的喉咙。
咔嚓声不时响起,结界已然不能支撑太久。
陈天赐往后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长剑插进了结界旁边的泥土里,手上动作不停划破指尖在半截尚且还在泥土外头的剑刃上以血画符。
这是一道禁咒,但他画得却极快。
“封!”
随着最后一笔匆匆落下,陈天赐咬着舌尖吐出一口血在碎出裂痕的结界上面。结界闪烁几下,破碎的速度明显有所减缓。
他站起来时晃了几下脚步,却很快站稳了。
秋季的晚风中带了些金桂香,长剑出鞘时反射月光有些晃眼,剑鞘被主人随意丢弃在地上。战意盎然的白筝此刻像极了她手中无剑鞘束缚的长剑,横冲直撞。
迎着冰冷肃杀的战意,陈天赐站稳了摇摇晃晃的身体,他微微抬脸把额边一缕头发往旁边吹了吹有些痞里痞气。
“来吧师妹,让你大师兄我看看最近你修炼得如何了?可有偷懒啊?”陈天赐赤手空拳,笑嘻嘻的迎着白筝的剑锋而去。
晚霞散尽了,圆月便高悬于天穹之上。今日的月亮并不很圆,离满盈之态总还是差那么一丝。
剑锋在月华照耀下显得锋利又不近人情,剑鸣清越,赫然是师父最新教的那招‘宴客’!
大开大合的剑招,拆解开来却四处藏着汹涌杀机。
陈天赐眼神微闪嘴角却扬起一个仿佛老学究遇到好学生的浅笑,“学得不错!不错不错!没有偷懒!”
他吐息间,并了一个剑指,侧身闪过时衣袖荡起一阵带着花香的风,“小师妹你看好了!我这招叫水月镜花!”
暗香浮动间明月如镜,陈天赐身影快速移动间闪出残影,一时之间竟像是凭空多出来几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这般诡异身法最适合缠斗。
陈天赐信心满满,却忘了自家师妹从小耳力惊人的好。一时不察,被削了一小截衣角。
云破月出四周被月色映照得几乎要和白日一样,草木被风簌簌的吹动,漫天的牡丹花瓣被风扬起来时一阵血雨腥风。
月色皎皎。
剑锋晃眼,陈天赐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次恢复视觉就看到心脏前三寸破风而来的剑刃。
他咬了咬牙有些叫苦不迭,“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该给你磨剑!柴没砍到,却先砍到我了。”
侧身一躲,剑锋入肉的声音迟钝沉闷,和那句仿佛要轻飘飘落进风里马上散去的闷哼一样轻。
“小师妹,这一剑啊没有一兜子鸡腿可哄不好你大师兄我。”陈天赐笑嘻嘻的捂着胳膊上流血的伤口,看着清醒过来的白筝没个正形的插科打诨。
白筝恍惚间听到了灵肆沙哑的一声尖叫,玉织慌张的高声喊了好几句:“夭寿了!师门不幸!同门相残!”
哐当一声,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筝往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剑也掉落在地上。
灵肆高声附和着玉织,鳞片似乎都竖直了,“救命啊!饲主疯了!”
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后回过神来的白筝双手颤抖着不敢去看陈天赐染血的手臂,血腥味却不依不饶纠缠过来,混合着花香的味道熏得人直想要掉眼泪。
“师兄,我不是,我不是的,没有哈……”她捂着头有些发懵,嘴角想要扯出一个表情却半晌不能如愿。
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紧绷的琴弦,铮的一声,断了。
白筝咽了咽嘴里的苦涩,几乎要捂着脸痛哭出声来,自责像是潮汐般涌向她。她此时也说不清自责多写还是庆幸多些,庆幸只是伤的手臂不是致命的地方,自责自己失控后居然无法控制杀意尽数赋予最亲近之人。
“我……我自行去白骨森林,我去找师父要条铁锁链,不不不我…不我用绳子拴起来…”她一边后退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几乎要连不成句子,颠三倒四也毫无逻辑可言。
陈天赐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白筝!你在说什胡话!给我过来守结界!你哪儿也不准去,就给我好好呆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