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朋友吵得不可开交,其他孩子都比这两位小一些,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两个孩子的声音尖细,吵得暮念歌感觉自己的额侧突突直跳。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竹筒,又看看小魁首手里的竹筒。
小魁首还在和矮仙人争辩时感觉手上一空,等转过头,手中短胖的竹筒已经变成和矮仙人一模一样的。
“你作甚拿我东西?”
暮念歌打开手中的竹筒,看过菜色后满意地点点头。她又将竹筒合上,隔空点了点他们俩手中的竹筒:“这样你们不是一样大了吗?”
矮仙人气鼓鼓地反驳:“可是这样你的就比我们的大了!”
暮念歌伸出两个手指放在他面前:“我和你们家少庄主两个人吃一份,你说这份该不该给我?”
矮仙人点点头:“那还是你吃的比较少。”
暮念歌也跟着点点头,又说:“其实你们如果真的想知道两个竹筒哪个更大的话,那边还有没用的竹筒,找到一模一样的装水比一比不就知道了么?”
“对哦!温先生明明教过的!”
孩子们发出惊叹,一窝蜂地跑去剩余竹筒里翻找。
正收拾灶台的主厨见了,举着锅刷嚷嚷:“你们先把饭吃了!一会凉了!”
许昀走到暮念歌身边,暮念歌好奇地问他:“温先生是谁呀?”
“庄子里的教书先生。”
暮念歌了然。
她说的二人合食不过是哄骗孩子的话,二人吃完饭后走回暮念歌的住所,在竹楼上的桌椅上聊江湖中的各大门派。
主要也是许昀在介绍,暮念歌听。
暮念歌对各大门派只有个基础了解,都来自于各类话本,自然不比和大家都接触过的许昀。
江湖门派杂而多,但能够被那位看上并与之合作的,怎么也应该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存在吧?
暮念歌听了一下午,笔记记了整整几页纸。
微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夕阳西下,和煦的柔光落在纸张和趴着的少女面庞。
“许少侠,你说朝宴的时候,这位大人会不会和我们要找的这个门派的人在天子脚下接头呢?”
这一下午她记下的门派名虽不至于多如牛毛,但三四十个还是有的。如果能近一步筛选一下,事情会简单一些。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朝宴当天见到的各大门派代表人就有十七家,更别提当时还有一些小门小户的自行去天都游玩了。”许昀说了一下午,口干得很,桌上的茶已换过一壶。
暮念歌闭上眼,不是很愿意面对。
许昀笑出声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好啦,过几日在鹏展开办的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我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观察一下其他门派的人?”
暮念歌一下子直起身来,目光中带着期望:“武林大会?我也可以去吗?”
许昀点点头。
昨天便听许昀与许伯父在聊,暮念歌虽然在一旁有听,但当时没敢插口。
原本想着等过几天再向许昀询问可不可以带上自己,没成想许昀今日竟然自己提出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暮念歌点点头。
两个人赶到昨日用膳的竹楼时,里面只有许伯伯一人。饭菜还在上,许伯伯又有事同许昀谈,暮念歌便揽下去叫杜月行的差事。
她出了竹楼向人打听杜月行的去处,最后竟来到了后山的一片竹林中。
清岑山庄的房子都在前面,后山被分成菜园子。这个时辰都是从后山摘菜回前山的人,只她一人逆众而行。
暮念歌走着走着发现一座小院,地上没有围栏的长着一些青菜,看起来野蛮生长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在这片菜圃后远远的看见一处青竹搭的凉棚,棚下有人仰躺在竹椅里自酌言语。
看身影是位女子,暮念歌悄然走近,在听到女子的声音时驻足。
她虽然看不到女子的正脸,但那声音却是中午午膳时才听过的杜月行。
“你看到念歌的那个房间了吗?原本是搭来用给我们约好的二十年后的四人隐居生活的。”
杜月行看起来有些醉了,说话没有清醒时利索,话语里含着呜咽和长音。
“我今天看到念歌的时候,差点以为是你回来了。”
“今天庄子里有两个小孩因为竹筒饭的大小不一吵架,念歌被他们吵得不耐烦的那个神情和你可像了。”
“是不是有点熟悉?今天那个场景啊,和当年你与暮迟住在我这里时一模一样。”
“我今天读到一句话,感触良多。是说‘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
“你那时还同我说,庄子与天都相隔不远,快马也就三日可到,我们来日方长。”
杜月行说到这里,眼中积蓄的泪终于落下,她低首掩面痛哭,再说不出话来。
暮念歌一开始听到杜月行的话时,觉得此时若是叫她难免有些尴尬,便想再等等,等她抒发完再出声。
却不想自己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睛里的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一时忘了此时情境,没忍住的抽噎了一声。
“谁!”
随着暴喝的还有迎面飞来的酒坛,暮念歌一懵,眼看着酒坛越来越大,身体本能地蹲下。
酒坛在距离她还有三尺地被击碎,杜月行在酒坛出手时才看到来人是谁,立刻抽了桌上的筷子将酒坛击碎。
杜月行脚步虚浮但步步稳当地跑过去,将暮念歌扶起来全身检查一遍:“你没事吧?怪我太入神了,居然连来人了都没发现。”
暮念歌回过神,活动了手脚给她看:“姨母我没事的,要开饭啦,我来叫你。”
杜月行见她确实没事,提起的那口气松下来,看着暮念歌脸上的泪痕笑出声:“姨母在这追忆故友,你怎么也哭了?”
说着拿出手帕给她擦脸。
暮念歌由着杜月行擦拭,说:“姨母,房间我很喜欢,我娘也一定很喜欢。”
杜月行一愣,破涕为笑问她:“你连你娘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喜欢啊?”
她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杜月行的双眸:“因为是你准备的,我娘一定会喜欢。”
杜月行想起那栋竹楼刚完工时,眼前的暮念歌刚出生。
她将竹楼的模样画下来,同信一起寄过去。
扬歌回信里也有这一句,还问她既然是与你家小伙子有缘,那你也给提几个名字参考一下。
杜月行前脚刚收到这封信,拉着她家那位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刚要写信时,便接到了噩耗。
那封信封上的“扬歌亲启”也改为了“暮迟启”,念歌这个名字也随着那封信到了暮迟的手中。
眼前这个小姑娘,带着他们所有人的期许出生,也承接了所有人的思念长大。
但她不觉得这是负担,相反成长得同那个人一样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