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与归海晟行侠仗义的事迹早就被人写成话本在五湖四海传唱,狱卒当然也听过此人名号,当即点头哈腰地将人请进去。
归海晟昂首挺胸地步入天牢,暮念歌等人随其后鱼贯而入。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归海晟的头部。
如果不是挂心爹爹,暮念歌此时倒是想问问许昀,此人是不是昨夜睡落枕了。
牢房中不让无关人士进入,除却归海晟、鸣珂和那名狱卒外,其他人只得在牢房外观望。
暮念歌扒着牢门,看着归海晟去给已经昏睡过去的爹爹诊脉,然后又叫人取了水配以皂角催吐。
虞燕录的医术能与宫中御医一教高下,暮念歌此刻虽然依旧焦急,但与她一个人在此时相比,心中已安定不少。
她方才来去匆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爹爹身上,此刻才有时间去观察牢房。
房中只有一个石铺和一张木桌,牢房中的人都聚集在石铺附近,而木桌上除了暮念歌带来的食盒,还放着一包油纸包裹的点心。
那点心呈粉色,像极了几日后二月十五花朝节的梅花糕。
可天牢的伙食断不会有梅花糕的,那这是谁送来的呢?
“狱卒大人!桌上那包梅花糕是谁送来的?”暮念歌对着牢房中喊道。
那狱卒回头看了眼桌子反问:“不是你早上送来的吗?”
“胡说!我送的食盒里只有包子和豆浆,哪有早上送饭送梅花糕的?”暮念歌与这位狱卒也是破口大骂过的交情,此处的人又都见过她撒泼的模样,反驳起来自然毫无顾忌。
狱卒走过去打开食盒查看,食盒确实如她所说只有包子和豆浆,且再无空位能再装一包梅花糕。
石铺那边催吐初有疗效,暮父呕完之后不再一副疼痛难忍的神情,只是面色苍白,无力起身。
归海晟听到暮念歌与狱卒的对话,拿过那梅花糕捏碎一块,又是闻又是尝后皱眉道:“这哪里是梅花糕?这分明是用藏红花所作!”
暮念歌惊道:“那父亲腹痛难忍是?”
归海晟点点头:“正是因为过量服食藏红花中毒了。好在服用不久,已经都吐出来了。”
暮念歌气地一拳砸向牢门,顷刻间手上就红了一片。
鸣珂转向狱卒怒道:“你们日夜看守天牢,竟让人对牢中人下毒却不知?”
狱卒等人连忙跪在地上连喊饶命,门内的狱卒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昨夜有个小孩说是替暮府小姐给前枢密使送糕点,我们也检查过糕点里并无怪异之处,就拿进来了!未曾想会有人在糕点上下毒啊!”
“此事如何定夺,我回去自当如实禀告。枢密使一案尚未审理,暮大人的身体可不能再有半点差池!”
“是!”
鸣珂走出牢房,对暮念歌道:“既然枢密使已无大碍,奴才就先回禀娘娘。此处天牢重地,诸位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多谢大人提醒。”
众人走出天牢时,东方旭日已完全升到地平线之上。
鸣珂与众人道别,暮念歌让阿姊先回去。
“许昀少侠,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想查是谁给伯父下毒?皇上不久后就会知道此事,定会安排大理寺去查,你又何苦呢?”
暮念歌轻笑一声:“大理寺?南家大公子失踪案查到尸体作为证据自己出现,枢密使狱中中毒案岂不是会查到尘埃落定秋后问斩?”
她口中的南家大公子于年前失踪,南家报官后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前几日的朝宴上,中书侍郎检举枢密使里通外国,说遇到有人带着书信证据和被灭口的南家大公子的尸首寻他。
如果时间倒退到十几天前,那时暮念歌还未真正见上许昀一面时,她定然不敢这般麻烦人家。
虽然许昀少侠是近几年才名声鹊起的,但对于今年才十四岁的暮念歌来说,也算是从小听着许昀少侠的事迹长大。
许昀的事迹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被文人墨客落成话本中的英雄。暮念歌崇拜许昀,故而在得知许昀代表清岑山庄来参加朝宴时便激动不已。
暮念歌借着前一阵阿姊生辰邀约许昀等人过府庆生,没曾想许昀少侠竟真的来了。后来才得知,是因为爹爹和清岑山庄的庄主与庄主夫人是旧交,但二人总算是成为朋友了。
暮念歌坚定地看着许昀:“我不信大理寺,我想自己查。”
初阳落在暮念歌小小的身体上,映得她的双眸发亮。许昀之前见过的暮念歌总是叽叽喳喳的,开心和生气都来得快去得也快,唯独没见过她这副坚定的模样。
骏马嘶鸣声在六尺外响起,萧岁岁勒住马绳,疑惑地看着这二人:“你俩在这儿干嘛呢?我马到跟前儿了都不知道。”
这会儿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归海晟才出声:“哟!小将军御马之姿堪比天上二郎真君,英勇无双啊!”
萧岁岁手中长枪一横,蹙着眉毛将近前来的归海晟逼退。
这个人自第一面起就吊儿郎当,满口神神鬼鬼不切实际,比每日跟在她身后唠唠叨叨的狄秋河还要烦。
“小将军小心我的脸!我不过去就是了!”归海晟退回来举起手,再不上前。
暮念歌知道萧岁岁今日启程,故而方才的事儿并未想去寻她,她这会儿怎么自己来了?
“你怎么来了?大军不是今日出征吗?”
“有人向我报信。说暮伯父在天牢中毒,狱卒不仅不请大夫还把你丢出来了,我来看一眼。”萧岁岁收回枪,转头上下打量着暮念歌。
来的路上见到了回府的暮朝颜,她自然也得知暮伯父已无大碍。
萧岁岁打量的目光在暮念歌脏兮兮的衣裳上一顿:“他们还真敢?”
当即下马,气势汹汹地冲向天牢:“我萧岁岁虽然离开天都但又不是不回来了!”
暮念歌小跑几步挡在她面前:“回得回得!但那人现在当值呢!扰乱官员当值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萧岁岁脚下驻足,她今日是要随大军离京的,可不能被留下来打板子。
“不过萧姑娘你就这么回来,不会耽误大军出发吗?”许昀突然开口。
萧岁岁一摆手:“没事!我出来的时候我爹还没点完兵呢!我再赶回去肯定……”
暮念歌望向萧岁岁的双眼,微微蹙起眉头,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在她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萧岁岁怒骂一声,回身上马:“那个狱卒交给我!我定找人教训他!帮我向伯父问好!驾!”
马蹄扬雪,萧岁岁气势汹汹地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又气势汹汹地走。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来得及吗?”许昀疑惑。
暮念歌叹口气:“为了不带岁岁,我萧伯父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
“耳根子软,让夫人哄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