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也不知我这次做的是对是错。
出了中堂,辛从忠低声长叹,满腹忧虑。
回想刚才跟陈冲的交流,一种八十老冯倒绷孩儿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配合陈冲。
先是用请功之说蒙蔽他的警惕,突然咄咄逼人的问话试探,然后不讲武德的扣帽子引发慌乱,最后一锤定音的逼问。
老辣的步步连环,起手就将他逼到了墙角,没留下半分转圜 的余地。
不答应都不成。
难道真的暴起发难吗?
不说陈冲是他上官,就说两位少将军知道了,恐怕想救他也无计可施。
甚至还会被牵累。
他们保皇一党如今已经步履维艰了,容不得再犯下大错。
就算知道陈冲是故意坑人,他也不敢掀桌发难。
哪怕他掌管着千五强军,有信心一举擒拿陈冲后,帅军扫平所谓的靖安军。
不过一群为求饱食的乌合之众,哪怕数量十倍于自己,辛从忠也不带怕的。
可形势逼人,根本不允许他发难啊。
甚至,他都不敢将事情通知两位少将军,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动荡节外生枝。
金贼要走,这一点已经是朝堂共识了。
而金贼一旦退了,保皇党最终能保有多少力量,就能干多大的事情。
实力足够,未尝不能废掉所谓的楚太祖张邦昌,再立赵氏。
所以,辛从忠有苦自知,根本不敢泄露消息。
“果然是洞悉人心的怪物。”
一路回到自己的营盘,辛从忠满腔的憋闷无处宣泄,只能唾弃的称赞陈冲。
怎么就如此年级,能这么洞悉人心且介意玩弄?
再是神童也不应该这般厉害,只能加以怪物的称呼聊表郁闷。
“怎么如此垂头丧气?难不成还是咱们那位留守大人昧了你的功劳不成!”
邓宗弼见辛从忠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放下茶盏有些好奇的调侃。
同为张叔夜挥下健将之一,邓宗弼惯于跟辛从忠搭档做事,多年来一直如此。
这次归到陈冲挥下听用,他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只是明面上由辛从忠统军,他就当了个主管后勤的副将,算是与方案一的后手。
“倒也不是,留守大人非但没有昧我的所谓功劳,还要主动上书呢。”
辛从忠自嘲一笑,坐下来端起邓宗弼的茶盏一口闷了下去。
温热的茶水下肚,稍微抚平了一些心里的郁气。
“来来,我给将军续个杯,请将军好好说说,咱们的小留守怎么折腾你了,居然让转战天下,未尝一败的辛大将军如此这般模样?”
邓宗弼被辛从忠的模样撩动的更来兴趣了,反手给他续上茶水,想打听点趣事。
就是跟金贼生死搏杀,都没见辛从忠这个老搭档这么一张难受的脸,妥妥的一副挨了欺压还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邓宗弼能不好奇吗。
这可太新鲜了!
小留守能人啊!
不是邓宗弼看不起陈冲,而是陈冲尽管官位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可真能大胆往外传的事,顶天就一件领兵数百,攻破了孙靖安的营寨,砍死了孙靖安。
而且还是偷袭的。
这战绩,打了半辈子仗的邓宗弼,还真心就看不上。
天下强军,后金崛起之前首属辽国,次属西夏,以步对骑,邓宗弼跟这两家都打过,没赢,但也没输,说一句互有胜负不为过。
然后既是后金强势崛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他跟着张叔夜,恶战杀穿重围,勤王救驾,冲进了汴梁城。
这一仗绝对算是赢了。
所以,看不起陈冲唯一做出来的一件能宣传的所谓大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就更好奇,战绩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辛从忠,在陈冲那受了什么遭遇。
“哎——”
没心情跟老搭档逗趣,辛从忠闷头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
“真受了那陈冲的折辱?你待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见辛从忠一再郁郁,邓宗弼神色一变,跨步就要去取挂在椅上的雌雄双股剑。
些许为难无伤大雅,可以开个玩笑,还得是两位少将军的托付为重。
但辛从忠要真的遭到折辱,邓宗弼不答应。
小小一个逢迎拍马骤得高位的娃娃,副留守又如何,我邓宗弼不答应。
“别去,我非遭受什么折辱,留守大人并没有为难我什么,只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不得不为。”
辛从忠拉住邓宗弼。
“不得不为?也即是说,你真让那小留守给逼住了?”
邓宗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老搭档,越看眼神越怪异。
积年宿将,转战南北,什么妖魔鬼怪没砍过,结果你现在说被一个娃娃给难住了,还是完全没有办法还手的那种?
莫不是逗我?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邓宗弼真的很难相信。
“他说,他要我助他迎回太皇与官家二圣,而且连前期的筹划都已经夯实了,只等我统精锐之士襄助他最后一臂之力。”
辛从忠苦着脸,复述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完全想不通该怎么操作的计划。
“你说什么?”
邓宗弼惊愕的想掏耳朵。
他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便是如此,此事匪夷所思,又事关重大,我除了跟你说,实在不知该跟谁说了。”
辛从忠一脸的郁闷苦涩。
“我……咱们这给小留守,可是真敢想啊!简直异想天开!自寻死路!”
邓宗弼半天没说出话来,反应过来后简直又气又笑。
张相公,孙少傅,乃至朝堂衮衮诸公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一个娃娃居然敢说迎回二圣?
“他当自己是什么?真君上帝座下托塔天王,还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吗?跟郭京一样修道有成,能做法请来六丁六甲天兵天将灭了金贼不成?”
“小娃娃简直痴心妄想!平白祸害人!”
“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邓宗弼瞬间明白了老伙计的郁闷为何,不禁讥诮大骂,甚至最后都气的口不择言了。
他们两个这是妥妥的栽进要命的火坑了。
迎救二圣?怎么救?靠癞蛤蟆打哈欠笑死金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