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怂因为政策支持,历来多神童。
蔡愉出身高贵,不能说是神童,但完全说得上是早慧。
可再早慧,他也是不到双数年龄的孩童。
遭逢大变,心里本就沉痛又乱糟糟的,完全没从陈冲的大戏中看出什么破绽。
一个连手下人马都控制不住的人,真的敢隐瞒救走帝姬的事情吗?
他瞒得住吗?
瞒不住的。
蔡愉来的时候,不是没怀疑过陈冲,但现在,他没办法怀疑了。
只剩下茫然无措。
如果陈冲这里都找不到头绪,那他又该上哪里去寻母亲呢?
难道靠外公下旨吗?
外公说的话,下的旨,如今还有几分分量?还有几人会听?
自贬斥李刚之后,满城忠臣被奸贼迫害离散,现在掌控汴梁权势的王徐之辈,只会糊弄外公,一心向金人全力邀功。
就算找到了母亲,他们也绝不会送母亲与他团聚,只会将母亲送上完颜宗望那只草原饿狼的床!
可恶!
“陈大人,还劳请多番打听我母消息,钱粮金银,官爵仕途,无论什么,必有重谢!”
怀着满腔的悲愤,蔡愉最后奢望的交代陈冲,步履沉重的蹬车离去。
陈冲礼送蔡愉离开,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驻足了一会,转头就将他的交代抛之脑后,连同这人一起。
茂德帝姬就在他手上,但他绝不可能把人交出去。
现在把人交出去,不但茂德帝姬死路一条,连他也要暴雷殉葬。
别看蔡愉现在说得好,真放了茂德帝姬,到时可没人听他讲道理,只会砍了他的脑袋出气。
“心软就会输,我现在输不起。”
一输就只有死。
陈冲从怀里摸出新的令牌,呢喃自语。
然后招来王二源,连同制式诏书一块给他,让他送去徐秉哲那里。
蔡愉给他请官是有求于他,不知内情想要求助。
但这个官,他不能收的心安理得。
陈冲可不敢忘记,现在他身上打的是徐秉哲的标签,背后还有个刘福心心念念随时准备坑他。
“但官可做可不做,就看徐秉哲心眼多大。但这人马我可是不会少一个。”
陈冲不准备吃空饷。
副指挥使,按制,挥下有一都到三都人马不定。
而五都人马为一军,设指挥使一人。
也就是说蔡愉帮他升官,让陈冲有了扩充手下人马满编到五百的名分。
有兵就有保障,陈冲对此绝不迟疑,更不会放手。
管他徐秉哲怎么想,反正诏令跟令牌我交上去了,但你真要维护你那狗屁忧国忧民的鬼样子,不还我官职令牌,也就别管我招满编人马。
手下升官的前途你都拦,不给名分,还不让沾点实际好处,以后他妈的谁还跟你徐秉哲做事!
滚你娘个蛋吧!
“虎将军,我打算招满一营编制,你可有门路?我只要敢打敢杀的汉子,性格桀骜不驯也无妨。”
找上养伤的陈虎,陈冲开门见山。
“大人要扩张实力?”
陈虎一点不惊讶,但他有些为难。
跟着陈冲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是循规蹈矩的了?
还是白身的时候就敢说动他杀薛义。
刚有了两都人马,都没完成整合,就一把火烧死了一个大驸马。
陈冲做事的风格,扩充人马算什么。
“虎将军担心我擅动军制,逾制吗?这点到是无妨,刚才蔡愉来见我,给我带了个好事,大人我又火速升官,当上指挥使了!”
陈冲小小开着玩笑说明情况。
“竟有这等事?”
陈虎眼睛都瞪大了。
蔡府,他亲自带人布置点火的。
蔡條,大人亲手烧死的。
结果蔡愉这儿子跑来给大人升官?
天下还有这等奇事!
蔡愉这娃娃,也是糊涂蛋一个。
还是大人有脑子,果然跟着大人不会错。
“大人,人到是好找,无论是厢军同僚,还是满城饿殍,只要有口饱饭吃,就不愁人手。”
惊奇感慨了一会,陈虎开始说起他的顾虑所在。
“可就是这口饱饭,太难了啊,大人。”
陈虎昂藏汉子,肩膀剁开见骨头的口子都面不改色,可说起这个却是满腔的悲愤凄凉。
粮食,已经快要了满城百万军民的命了。
“粮食啊,确实是个大问题,但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先想办法把人招满就是。”
陈冲想了想,还是坚持招人的计划。
手上有人,心里才不慌。
手下真有五百满额的一军人马,放之前孙靖安面前,他就敢直接掀桌,谁他妈跟你委曲求全浪费口水。
不服气咱们真刀真枪剁一把,看看谁站到最后。
就你姓孙的几千兵油子,怕是不够我五百弟兄砍的。
“是大人。”
陈虎领命。
“大人,人是好招,但咱们余下的存粮,交了下次的额度,养不起太多人了。”
言外之意,还是要解决粮食问题。
不然一切能不能存续都是问题。
没粮可食,又招的是敢打敢杀的凶汉,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陈虎粗中有细,心中忧虑。
“下次缴纳钱粮是何时?”
“便是旬日之后,且不知额度是否还会再涨,全看金狗的胃口。”
一番饱含怒火怨气的对答之后,陷入久久沉默。
“既然是旬日之后,就先不用考虑缴纳的问题了。在此之前,我会想到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陈冲咬了咬牙,先做了决断。
旬日也就是十天,到时候,金人怕是已经不需要索要汴梁城里所剩无几的粮食了。
他们会要更好的。
那也是华夏衣冠最大耻辱之始。
宋微宗赵佶,该死的老东西!
想到注定无法阻止的耻辱到来,陈冲没有跟陈虎再合计的心思。
“现在地狱一般的汴梁,比起旬日之后,他妈的居然还算好的!”
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陈冲再也憋不住,破口大骂。
他现在不是替古人担心,他现在就置身其中。
一想到之后更加不堪,永坠地狱的耻辱,陈冲就烦躁不堪。
偏偏,他知道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钱粮,兵马!”
暴躁一阵之后,陈冲重新理智下来。
想要做点什么,必须有人有钱粮。
不解决这一点,不管会发生什么,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遭受五脏如焚如噬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