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踏破朝露。
一架马车自东边疾驰而来。
隐约泛白的天际投下微光,好似给马车披上的霞光的缎带,又像衬托的马车从天儿降,带来希望。
看着马车上带着一身微微霞光,高举着火把照亮令牌的王二源,陈虎紧绷如弓弦的身体蓦然放松。
陈冲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时刻,王二源赶上了。
万幸。
马车急速接近,孙靖安神情猛然阴郁。
王二源的火把举的很高,他将那块令牌看的清清楚楚。
但,看清令牌的一刻,他冷然转头,森然目光看向陈冲。
“谁让尔等停手了?继续,斩!”
刽子手相视一眼,悬在半空的刀再次狠狠斩下。
“住手啊!”
王二源目次欲裂的狂吼,急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里的令牌跟火把徒劳的扔向刽子手。
“开!”
一声爆喝如雷在耳边炸开,不用陈冲吩咐,陈虎已经暴起。
反剪的一双猿臂一震一抖,就把身后压制的两个兵卒掀翻。
间不容发反手一拳打出,正中斩向陈冲那刽子手的胳膊,当即就把凶器打飞。
“噗~”
但也在同时一声闷响。
为了救陈冲,陈虎躲闪不完全,被身后的刽子手在肩头砍了一刀。
“死!”
肩头血箭飙射,陈虎顷刻红了眼睛,状若疯虎,一拳砸向刽子手的脖子。
砂锅大的拳头,一拳下去,刽子手必死无疑。
“别杀人!”
陈冲紧急喝止。
“咔嚓!”
但还是迟了。
陈虎一拳结实的锤在刽子手脖子上,立时就是一声脆断干柴崩开的动静。
刽子手的刀还留在陈虎肩膀上,但人已经跟破布袋子一样飞出去了。
脑袋耷拉在脖子上,肯定是活不成了。
“大人,标下没忍住,标下……”
陈虎后知后觉,不顾肩上伤势,凛然恢复理智,沉痛向陈冲悔过,但话说一半就让陈冲制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虎实际上也没做错什么,反倒是他拦着感觉不妥。
陈冲只考虑到了援兵虽到,但杀人总会伴生肘腋之变,不利于脱身。
没死人一切都能说,死了人就给了孙靖安借题发挥的借口。
今晚跟孙靖安掰扯了这么久,他已经没精神再斗智了。
却忘了考虑陈虎在死亡危险之下,最直觉的反应。
“好胆,竟敢抗法杀人,左右,与我乱箭射死这两个贼子!”
变起突兀,孙靖安暴怒狂吼,脚下继续后退,拉开距离。
他完全没有料到,陈虎一个小小的都头,居然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绝境之下还能暴起杀人。
但后怕之后,孙靖安只有满腔的怒火熊熊爆裂。
陈虎暴起之前,他距离陈虎不过三步距离而已,要是陈虎直接冲着他发难,岂不是说,死的不是刽子手,而是他!
如此狂徒,怎么能留!
“住手!”
就在左右兵卒骚动之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小广场上,车上传来轻轻一声呵斥。
刘福掀开车帘,慢悠悠的下了车。
“去,把令牌捡回来,干干净净的交给我。”
脸上平如死水的刘福,看都没看惊疑不定,眼神挣扎的孙靖安一眼,反倒冷眼命令跳车甩到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王二源。
“是,是,大人。”
王二源吭哧吭哧挣扎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的跑起来,瘸着腿连蹦带爬,去把令牌捡起来,仔细用赶紧的内衬衣服擦拭赶紧。
这才艰难的爬回去,跪在地上将令牌高举过顶,递给刘福。
“下次再敢扔我家老爷的令牌,你就去城门楼上找你,还有你家大人的脑袋,记下了。”
刘福接过令牌,旁若无人,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杀气森森的话。
“是,是,小人记住了,永远不忘!”
王二源一个头叩在地上,趴着不敢起来。
所有人,鸦雀无声的看着。
刘福此刻的气场之盛,盖压全场。
陈冲扶着陈虎,看向此刻形象截然不同到颠覆的刘福,眼底幽幽。
刘福的话,看似说给王二源,是在警告训斥他,但实际上陈冲清楚,这是在警告他。
他有些弄不明白,刘福搞出今天这么大场面,到底图他什么?
处处坑害,目的不明的刘福,让陈冲心里暗自拉满了警戒。
陈冲暗暗审视自己这几天来的所作所为。
杀薛义,烧驸马。
平时疫,救帝姬。
升官了,也暂时安全了。
做事好像只要用心,就无往不利。
但,刘福此刻崩碎了陈冲的自信。
将他的生死操之在手的孙靖安,任他绞尽脑汁,费尽唇舌,都不能动摇丝毫,铁了心要杀他。
可自刘福露面,孙靖安就一改暴怒,闷不吭声。
虽然眼神闪烁,心中该是迟疑不定,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做点什么。
反省自身,陈冲这一刻深刻的认识到,他这个后来人,在汴梁城真正的权贵面前,什么都不是。
甚至,人家真要针对他,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犯了小看古人的要命错误。”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做事只做自己最擅长的,全力发挥优势。
然后,尽量避免在别人擅长的领域给人作对。
否则,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能当一个糊涂鬼丢人现眼。
薛义不过是个都头,蔡條虽然身份高,可也是个被规则限制的驸马,手下除了一些仆人,没有一兵一卒,也调动不了兵卒。
而且更没有发挥权利的优势,就让他抓住思维盲点,一把火点了。
但现在,刘福不过一管家,可就是这样无官无职一个人,一露面,就让孙靖安这个副都指挥使忌惮万分,不敢有丝毫动作。
“但,刘福这么搞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冲想不通。
就静静的看着。
从刘福露面开始,场上的主角就只有他了,包括陈冲自己,还有所有人都是陪衬。
或者说棋子。
“见过孙大人。”
刘福踱步到孙靖安面前,规矩的拱手见礼。
“不敢。不知刘大管事持府尹大人的千夫长令,来我这鄙陋之所,有什么吩咐?”
孙靖安木着脸,让开了刘福的见礼,隐含讥讽怨怒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