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地下室,偶尔还能问道些许焦糊味道。
赵福金木然的坐在榻上,眼神空洞,好似没了魂的行尸走肉。
对王二源来求取信物的请求,置若罔闻。
危难之际,丈夫休妻,儿子葬身火海,放火的还是救命之人。
她虽然是皇家公主,幼年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又为人妇十载,当了长家大娘子。
可谁让她是公主,是帝姬,是父亲最美貌最喜爱的女儿,所以大家事事都顺着她,哄着她,就连突然狠心休了他的丈夫也不例外。
所以,面对如今的凄凉局面,她除了脑袋空空,自我放逐,全然找不到一点面对的方法。
王二源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赵福金,实在看不上所谓的帝姬就这表现。
但对陈冲交代的任务却不会放弃。
赵福金被匆忙休妻赶出家门,手上空空可谓孑然一身,想要信物,就只能是身上穿着的华贵衣服了。
可赵福金憔悴萎靡,完全不听人说话,他又不能上去直接扒拉。
皱眉想了一阵,王二源准备再透露点消息给她,把这个木头人活死人唤醒。
先前他已经将城中流传的皇室女眷凄惨遭遇细细分说了,可惜赵福金初听时只抖了抖,后边便继续麻木不仁。
如此只能学大人,下些猛药了。
“你儿子,蔡愉还活着。”
就像久旱龟裂的土地,突然一夜春雨注入了无限活力。
蔡愉还活着的话一出口,赵福金就像突然回魂了一样,豁然抬头盯住了王二源,双眼亮的好像在发光。
“你,你说真的?我儿,我儿愉他,他还活着?”
惊喜,惊愕,难以置信,有小心翼翼,生怕是骗人的假消息。
堂堂皇室第一美人,帝姬之尊的赵福金,此刻脆弱的跟小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王二源心里隐隐生起一些恻隐之心来。
大人救了她,让她免于金人畜生手上走一遭的生死折辱,她却也是活的生不如死。
“大人放了蔡愉,他现在正在宫中,活的好好的。大人的目标只有你那个没担当的懦夫丈夫,当晚被烧死的大人物只有他。”
王二源没有多嘴,稍有美化但都照实叙述。
“真的,真的吗?我儿还活着?”
赵福金仍旧小心翼翼的不敢相信。
王二源无奈,只能详细的描述了一下蔡愉的模样。
“好好,好,我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
颓丧一扫而空,赵福金喜极而泣,不顾王二源还在,泪流满面。
丈夫没有了不重要,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体面,狠心一纸休书将她驱逐。
但她还有儿子可以牵挂,人生就还有希望,还有奔头。
“大人需要帝姬给些信物,还请帝姬行个方便。我去外间等候。”
王二源行礼退出地下室。
片刻之后,地下室中的门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递出一件外衫来,正是赵福金身上所穿。
“给帝姬准备新衣服。”
王二源接过外衫小心的收好,吩咐了几个守护监视的袍泽一声,小心翼翼的出了地下,快速往营中赶去。
……
“大人,信物我已经带回来了。”
王二源将衣服取出,呈给陈冲。
虽破旧但不减雍华的衣服,瞬间吸引了目光。
陈虎目光中不解的迷茫,跟信任的坚定。
周桐眼中思索的揣摩,以及惊疑的恍然。
陈冲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模样都看在眼里,知道周桐对他的关注可能要再往前推延。
这是赵福金的衣服,但周桐显然认识。
帝姬的服饰自有规格,周桐认识是应该的,但他现在毫不惊讶,显然知道衣服的主人是谁。
那么,火烧蔡條那一晚,周桐肯定就在暗处观察,一定目睹了他就走赵福金的一幕。
将这一点发现记下,陈冲没有接衣服,而是示意王二源收好。
“营中人心浮躁,作为主官我不能视而不见,所以,需要让大家宣泄出来。”
“今日入夜,虎将军,周将军,你二人点齐人马,随我去杀一场。”
陈冲依旧没有说杀戮的目标是谁。
“喏。”
陈虎毫不犹豫的领命。
“遵命。”
周桐犹豫的思考了一阵,才拱手应命。
“那两位将军就先下去准备的,让军士报餐一顿,随时等候命令。”
陈虎周桐离开。
王二源目送周桐背影,眼神微闪。
“这老卒,好不晓事。”
他在嫌弃周桐刚才的迟疑。
虽说周桐的伸手那晚钻逍遥洞他已经领教过,且欠了人情。
但不妨碍他完全忠心陈冲,看不惯周桐刚才片刻的迟疑。
“袍泽之间,相互交托性命才对,王二你别去惹他。就你这猴一样的小身板,我怕你连他一巴掌都遭不住。”
陈冲调侃告诫王二源。
“我就是说说,周都头的身手,那是打出来的,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
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个苍头老卒磨磨唧唧。
王二源一点不尴尬的解释。
“好了,闲话少说。你找个激灵的,将信物交给他,让他跟着我,随时听令。”
陈冲说着摸出百夫长的令牌来递给王二源。
“另外,天黑之前你再跑一趟刘家寺,传话给董才,他要我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喏。”
王二源接过令牌,眼睛乱转的出去。
本来以为大人多少会问一下怎么从赵福金那里得来的信物,毕竟这不是什么小物件,而是衣服。
但陈冲自始至终没开口。
陈冲也不许需要开口。
他让王二源去要信物,自然不是因为用他顺手,而是知道以他的聪明劲,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只是这衣服的话,似乎更可行。”
默默模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陈冲渐渐的陷入了僵硬,全速运转脑力,查漏补缺。
城里瘟疫未平,帝女嫔妃被折辱完虐而死的消息漫天乱飞,整个汴梁民心既悲哀又气氛,却没有撒气宣泄的地方。
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对陈冲来说是好事。
浑水摸鱼,火中取栗,是他现在最擅长做的事情。
“虽然把徐秉哲又卖了一次给王时雍,但可惜这个奸猾的老狗一点机会不给,完全没有将我收为己用的意思。”
“摆明了把我当厕筹,或许也有一点估计董才的心思。”
沉思许久,陈冲理清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