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沉沦,百姓破家。
女子本来在危机面前就是拖累。
只是赶出家门,没有亲手绑了去换粮食,已经算还有几分亲情良心了。
这是悲哀,也是无奈。
陈虎对这种事情见的很多了。
危难之际,人心薄凉,他早就麻木了。
“是个贵人家的漂亮娘子,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娘子。而且那府邸也是气派。”
小卒有点急了,挤眉弄眼的补充说明。
贵人家赶出府的漂亮娘子啊!
多新鲜,多稀罕。
就算咱们用不上,拿了去上峰那里也能淘换不少好东西啊!
“嗯?”
陈冲心里一动。
皇城根住的可都不是普通人家。
然后一个贵人家里赶出府的美娘子。
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身处在这绝望的城市,陈冲最近没事就在回想以前知道的,有关这一段靖康之役前后的历史记载。
不管是正史野史还是道听途说的趣闻传说,他都有些印象。
“走,且去看看。王二源带路。”
想到可能的记载,陈冲脸上一沉,让小卒王二源带路。
“呵~”
梁军冷笑一声,引来陈虎的怒目而视。
“你笑什么!”
“我笑陈虎你个傻猫所托非人。一听美貌娘子就把持不住,啧啧,这种货色,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傻子一个,等死吧。”
梁军毫不掩饰恶意,顺便挑拨离间。
“闭上你的鸟嘴,再恶心爷爷,揭了你的皮!”
陈虎一刀背拍在梁军背上,把他打了个踉跄。
大人何等样人,也是你个泼皮能污蔑的!
“不识好歹的烂羊头!”
等死吧你!
别让老子找到机会,否则先杀你这只病猫,再剁了那个屁娃娃。
梁军满脸狠色怒骂,心里恨意爆发。
“不好了大人,那美娘子上吊了!”
前面才转过街道,又一个卒子跑过来慌忙汇报。
“别发愣,快去救人。”
陈冲急忙吩咐,迈开腿狂奔。
没跑两步,王二源跟后来的小卒已经跑没影了。
“这身体还是弱啊,得加紧锻炼才行。”
不然怎么保护小妹,怎么在后面的金人灭顶之灾里挣扎活下去。
暗下锻炼的决心警惕自己,陈冲迟了几步赶到了地方。
借着火光跟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光满,目光穿过王二源几个手忙脚乱的卒子,陈冲看清了上吊寻死的美娘子庐山真面目。
美。
一种惊艳,如同刺破阴霾的太阳闯进眼帘,直达心底,搅动了心湖澎湃。
病弱西子,娇如扶柳。
上吊自尽,自寻短见的苦痛没有让她的美败落,反而平添了几分凄楚的魅力。
犹豫白莲落在风雪,摇曳坎坷,不堪天地爆寒的摧残,更绽三分绝世的华美。
少女的靓丽,贵妇的雍华,自裁的凄艳,完美的交融在七手八脚被救下的美娘子身上。
陈冲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是被女人的美惊艳到,而是心中徒然有一股悲怆跟怒火交织着沸腾起来,让陈冲脚步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蔡條,你枉为人夫,懦夫孬种一个!”
豁然回头看向华丽的府邸。
门匾上明晃晃镶金的蔡府两个字让陈冲咬牙切齿。
四度拜相的蔡京第五子,驸马都尉,宣和殿侍制,你老子被钦宗流放都没牵累你。
大怂对你优待如此,你踏马现在把钦宗姐姐给赶出家门了!
你踏马还是个男人!
“该死的金人,该死的徐秉哲,该死的五保法。”
凶狠的瞪了蔡條府邸大门一会,陈冲知道他恨蔡條是没找到正主。
泱泱华夏历史数千载,王孙贵族数不胜数,身世凄惨,下场不堪的帝女,莫过于蔡條之妻,微宗五女,钦宗姐姐,茂德帝姬赵福金者。
脑子里徒然冒出来一段对赵福金的描述,陈冲感觉脑门直发胀。
身为帝女,公主,名传天下的皇室第一美人。
谁能想到,这位十六岁就嫁给蔡條的帝姬,会成为第一个被送入金兵大营的帝姬,并在之后短短一年之间内先后改嫁给两个金人蛮夷。
最后,在金人大营之中,赤身裸体,死于谷道破裂。
一想到茂德帝姬不堪的未来就从眼前开始,满心压抑不住的耻辱就跟火山爆发,快要将陈冲吞噬。
同为华夏血裔,再是后来人,陈冲此时此刻也没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哪怕徐秉哲已经施行五保法,哪怕城外的完颜宗望很快就会指定道姓要赵福金。
现在沾上赵福金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天大的麻烦。
哪怕赵福金的丈夫蔡條,为了安全都把赵福金赶出府。
陈冲也咬着牙,下定决心。
赵福金他绝对要救。
赵福金的凄惨死亡是她的悲哀吗?
是。
但更是所有华夏男儿的耻辱。
他没能力灭了城外的金人,但他有能力先帮赵福金逃脱悲惨的命运。
“都让开,我来。”
推开王二源等手忙脚乱的家伙,陈冲满身的火气,蹲下身开始亲自救治赵福金。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明明这么美的贵妇娘子,大人有什么好上火的呢?”
“嘘,不要乱说,将军来了。”
被推开的王二源一伙,看着陈冲救人救的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小声的交头接耳,很是不能理解。
“这,这是……”
陈虎押着梁军近前来,看到正被救治的赵福金,隐约有些印象,回头看了看蔡府门匾,瞬间恍悟,眼睛一下惊的瞪大。
“呵,茂德帝姬啊。驸马都尉,蔡條蔡大人结发之妻。大人真是好艳福!呵呵,呵呵呵~”
梁军也认出了赵福金来,像夜枭一样笑了起来。
蔡條的家事,皇室的恩怨,你陈冲都敢插手。
真当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能上天!
你这是自寻死路!
“陈虎,杀了他!”
正在给赵福金做紧急心肺复苏抢救的陈冲霍然抬头,血红的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枭笑的梁军。
杂碎,真以为爷爷不敢杀你!
爷爷现在火大的很!
“什么,你敢……”
梁军悚然色变,惊恐叫嚷着就要转身逃跑。
“哧!”
下一刻,刀光一抹寒透人心,斩过梁军脖颈。
“咚,咕噜噜……”
梁军好大一颗脑袋,残留着惊恐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滚地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