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费锦书终于把人松开，这边，费锦时也终于察觉自己刚刚那话似是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在烟火声热闹声里走了几遭的脑子转了转，实在没想明白。费锦时摇摇头，心大地不去想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为难自己呢。
费锦书上下打量着宁绾，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看着她脸上的面纱，费锦书英气的眉又皱起来，“脸怎么了？”
宁绾无奈她的敏锐，好声好气道，“刚刚走得急了，脸有些热，估计红了，就遮着了。”
这说法倒也说得过去。但凡女子，大多重视自己的容貌，即便只是脸热，也要遮掩一番，以防失了礼节。
虽是理解，费锦书还是担心，“会不会难受，待会的燕归集，你……”
拉了拉费锦书的手，宁绾软着声音道，“不难受，待会要一起去的。”
费锦书见她面色无异，迟疑地点点头，还是道，“若是不舒服，要和我说。”
宁绾点头，笑得眼眸弯弯，“多谢阿锦。”
费锦时见他们说好了，忍不住高兴着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吧？反正已经碰上了。阿姊，你知道吗？绾绾和顾兄还是熟识呢，是吧，顾兄？”
顾慎之看他一眼，只一颔首，“费姑娘，在下顾慎之。”
闻言，费锦书这才有功夫看过来。顾锦书早就从弟弟口中得知顾慎之，江湖上也有顾慎之的大名，就连她自己，也曾想过日后或许有机会能见上一见。
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不期而遇，反倒，不是那么的令人高兴。
“久仰大名，顾公子。”
打过招呼，几人相伴同行。
得知顾慎之才学出众，竟能年年解燕归集所有灯谜，宁绾一时惊讶极了。
掩下眼底惊叹，宁绾对顾慎之佩服极了。
四下火树银花，流星璀璨。人们或提着灯笼，或捧着河灯，或三五一群，或成双成对。热闹极了，也温暖极了。
宁绾看着眼前热闹人群，想到自己提及家人时顾慎之的神情，不由抬头看了眼。
费锦书道，“绾绾，今年元宵，据说请了有名的灯笼师傅张庄，他的灯笼可是我们大宣做的最好的。”
宁绾被费锦书的话引去注意，点点头，“只有猜中灯谜最多的人，才能拿到他的灯笼吧。”
费锦书点点头，“只是，张庄说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宫外做灯笼。听说，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手艺，被招进宫里去了。”
“宫里贵人们不想和我们用一样的灯笼，所以，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宫外看到张氏的灯笼了。”
宁绾听她这么一说，格外的紧张，目光时不时往顾慎之身上落。
手腕被人碰了碰，宁绾看过去，费锦书看着她直笑。
“绾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姑母就是皇后娘娘，绾姑娘若是想要，阿姊去求皇后娘娘便是，一句话的事情。”
费锦时笑着提醒。
宁绾笑笑，只是摇头，“一年能有一盏灯笼就好了。”
费锦时在一旁笑着补充，“当然是元宵的这盏灯笼最好，绾姑娘放心吧，阿姊是靠谱的，顾兄也是靠谱的。”
“那你呢？”宁绾忍不住道。
“我当然是最不靠谱的啦，没办法，谁让我身边的人都这么靠谱呢。”
他说得这样坦然，别人倒是没话可以说了。
宁绾笑着，“锦时是我们的开心果，况且，若是没有锦时，今晚的灯笼我便早没有希望了。”
若是没有费锦时邀顾慎之过元宵，请他帮着猜灯谜，她对拿到灯笼便没那么有把握了。
费锦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喜滋滋的，“认真算来，也是。”
费锦书听着，不由踹了他一脚，“夸你一句，真要上天了。”
费锦时夸张地“哎呦”一声，苦着脸冲姐姐小声嘟囔，“这么多人呢。”
片刻，几人便来到燕归集，整条街热闹非常，最热闹的还是街中央的一座由灯笼做成的小楼，灯火煌煌，耀眼灼目。
人们围着小楼，里三层外三层，不远处的酒楼里，朝着这边的栏杆上站满了人，更有外围的商贩云集。可以说，这灯楼前，几乎囊括了京城小半的人。
灯楼高高的，挂在架子上，一层一层。走得稍近些，能看到最上面一盏最漂亮精致的灯笼。
饶是宁绾见多了灯笼，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材质的，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时看得呆了。
“我就猜，绾绾见了，必然是喜欢的。”费锦书看她眼睛都发直了，不由感叹道。
宁绾眼睛不舍得眨一下，点点头，用眼神细细抚摸着那精致的绢布刺绣，杏色的绢，水波的纹，不知是怎么做的，那水像是活了一样，是流动的。
水里有鱼，鱼是小小的。
风吹灯摇，另一面的是杏色的绢，林木的纹，树叶摇落，是秋。
再转，是杏色的绢，雪花的纹。雪花飘落，覆了江边翁。
最后一面，是杏色的绢，绿草的纹。风一吹，绿草遍野。
“想要？”
“嗯。”宁绾不假思索地答。
忽然一僵，宁绾看向身旁，对上顾慎之的目光。
刚刚那话，竟是顾慎之问的。
面纱遮了半边脸，反而让那双眼睛更好看了。只看得到那双眼睛，看到那双眼睛里清亮的光。
有些窘，宁绾攥了攥指尖，有些犹豫，“灯很好看，若是你想要，我也不该夺你所好。”
看上去很乖，顾慎之心里道。
“没有。”顾慎之摇头。
“你不喜欢吗？”宁绾疑惑。
“没有兴趣。”
“那么好看，你是不喜欢灯笼吗？”宁绾情绪大起大落，胆子跟着大了些，忍不住好奇追问。
顾慎之失笑，宁绾看他，差点被他脸上的笑晃了眼。
费锦书问她话，不见她答，问她怎么了，宁绾摇摇头，手指碰了碰耳朵，感觉耳朵有些发烫。
怎么会突然笑得那么好看，原来，他也会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想到什么，宁绾想要问顾慎之，却见他看向前面，目光专注。
宁绾撇了撇嘴，不问了。
那灯笼着实新奇有趣，想要的人很多。宁绾看着周围人解谜时越来越快的速度，越来越紧张的氛围，忍不住紧紧攥住身边人的手臂。
费锦书也紧张，可惜，这种时候她有力也没处使，解谜的能力还没弟弟的好，只能紧张地望着顾慎之。
人群越来越挤，气氛越来越焦灼，宁绾不知何时被挤到顾慎之身边，手臂相抵。
顾慎之回答的时候明显一滞，冷眼看了眼宁绾，把人吓了一跳后，继续快而稳地解答接下来的灯谜。
等到结果出来，不出所料获胜者是顾慎之。
“好家伙，顾兄，佩服！”费锦时第一个祝贺，转头看向阿姊，“幸不辱使命。”
再看宁绾，“绾姑娘，快谢谢顾兄吧。今晚，他可是主力。”
说着，费锦时抬手就要拍顾慎之的肩膀，被顾慎之躲开了。
负责的人踩着高高的楼梯，将最上面的灯笼取下来，脸上堆着笑容地走过来，“这位公子，您今晚猜到的灯谜最多，这张老的灯笼，是您的了。”
此时人群依然没有散去，大概都想看看这中了头彩的人是哪个，见灯笼被取下来，一个个人头踊跃，群声鼎沸。
顾慎之却没接，在众目睽睽下看向宁绾。宁绾注意全在灯笼上，直到听到顾慎之唤了声，“宁姑娘。”
恍然抬头，宁绾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现在就给我？”
顾慎之点点头，见她不接，似是又要说什么，宁绾怕他说出什么没兴趣不愿意之类的话，连忙上前一步，接过灯笼。
抿了抿唇，虽然猜到自己这一举动，明日不知又要有多少流言，但手里握着那盏她盼望已久虽灯笼，其他的便都不再重要了。
管他呢，反正明日她就要离开这京城了。
带着她的灯笼一起。
抬头，宁绾眼眸如映星河，如映月明，“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