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宁绾这两日看到顾慎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面上没有出什么差错。
回到房间,宁绾选了一件蓝色袖口襟口绣云纹锦袍穿在身上,银腰带,玉骨折扇,长发以玉冠束起,五官浅画,眉目俊俏。
宁绾记得,母亲曾说过,她的眼睛和耳朵很像兄长,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宁绾出了神。
双眉画粗,与兄长相似。折扇遮住眼下部分,宁绾鼻子酸了酸。
希望红纱能有消息吧。
手中折扇轻转,衬得五指修长如玉,宁绾垂眸思索。隐约记得,兄长在京中,也是有一大把爱慕者的。
看着镜中,宁绾仔细端详,也觉得这张脸甚是好看。兄长,也好看。
面具覆盖脸颊,只露出一边眉眼,眼神凌厉,又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像是冰化水。
门在身后推开,宁绾没动,直到青蓼走到身后,宁绾突然转身。
“啊!”
短促的一声尖叫,青蓼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拍拍胸口,“小姐,你做什么吓人呢?”
“我吓你了?”宁绾笑,眉眼弯弯勾着,“我只是转了个身。”
青蓼嘟了嘟嘴,又细细看了眼宁绾,踌躇道,“小姐,你若是不笑,戴着这样一副面具,很像,很像……”
青蓼迟疑,没有说下去,但不说宁绾也能猜出后面的话。
“很像吗?”宁绾问。
青蓼点点头,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宁绾,手指抵着下巴,“像,又不像。”
“哪里不像?”
青蓼,“大公子身形没有这么单薄啦。”
宁绾回头望了望镜中人,半晌,点点头,“确实,兄长比我高大。”
摸了摸肩膀,“这里也宽。”
不想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宁绾看向窗外。桃花开了满树,这个时候,家中虽梨花也应该开了吧。
确定好当日要穿的衣服,宁绾全身心地放在顾慎之身上,她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争取,若是争取,产生的后果她是否能承担。
在屋中踱了几圈,折下的桃枝花瓣一片片摘下,一片浅粉落在乌色桌案上,宁绾手指点在花瓣上,一下一下。
绕着桌子走了两圈,宁绾纠结地皱起眉。
平生第一次有好感的人,宁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内心燥乱的心思,想到顾慎之,宁绾纠结地跺了跺脚,干脆出门透气去了。
小镇不远处有一条河,河水流动,河边垂柳青青,偶有三两妇人在河边浣息衣服。
宁绾在河边散步,脚下草木青青,让人的心情也舒畅轻松。
走着走着,足迹渐无,草木茂盛,宁绾看着远方暗沉天色,决定回去了。
忽然,宁绾听到更远处高高芭茅后有声响,侧耳细听,似乎是小姑娘跳舞踩在地上的声音。
低头看自己一身男装,宁绾觉得,还是不过去了。
“呼。”
宁绾愣在原地,还是走了过去,她怎么听到男孩的声音呢。
绕过高高的芭茅丛,宁绾吃惊地看到空地上扶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一身女孩子的舞衣,头上热汗直流,流了满脸。
宁绾细看,才发现不止是汗水,还有眼泪。
顶着男孩戒备的目光,宁绾温柔笑笑,没有上前,只是递出一张手帕。
男孩看她没有上前的意思,好一会儿像是歇过累劲,拔腿就跑。
宁绾举着帕子的手缓慢地落下,面上有些痛苦。
一直举着,估计男孩要是不走,她自己也举不动了。
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宁绾往回走。她没有发现的是,她以为跑走的男孩又大胆地折返回来,躲在暗处看着她离开。
翌日,宁绾起得很早,红纱在明月楼的歌舞表演就在晚上,她心里惦记着,便起得早了。
窗外还笼在一片薄雾里,宁绾走在后院小径上,站了一会儿。轻薄的雾气凉丝丝的,沾染在脸颊睫毛上,发鬓也微微湿了。
摘了一片覆着薄雾的树叶,宁绾手指擦掉表面细雾,露出鲜绿叶片,折起送到嘴边吹着。
声音轻幽,裹在雾气中。
顾慎之被这声音惊醒,起身下床走到窗边,身上披着薄裳。
伤口恢复得快,顾慎之昨日便可下床了。为此,宁绾几番确认,一副想要他一直待在床上的样子,只是想想,顾慎之便觉得好玩。
叶声细细,不吵,却让人无法忽视,含着悲意,裹在雾中,更显得幽凉。
宁绾是想家人了。
顾慎之在窗边犹豫一番,还是回床上躺着了。
虽然宁绾的希望不能达成,但躺在床上,他的伤口确实好受一些。
声音细细传来,顾慎之深黑目光落在高处,不知不觉也沉浸在悲伤之中。
只是,顾慎之想到的是师父。师父于他而言,亦师亦父。
借着叶声,顾慎之回忆起了许多。他第一次见到师父,师父浑身是伤;他最后一次见到师父,也是如此。
这些思绪平日藏在心底深处,也只有在这雾气笼罩下的黎明时分,在这细细不断的叶声里,才露出端倪。待日光一照,便又重新潜藏暗处。
日光很好,宁绾望着窗外,难得放纵自己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腰身弯成柔软优美的弧度,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宁绾唇畔噙上一丝笑,笑意温软。
早上起得早了,宁绾又睡了个回笼觉。晚上可能要在明月楼待得很晚,宁绾怕自己困。
中午,几人围坐在桌前,费锦时有些担心地问,“绾姐姐,你晚上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宁绾轻咳一声,看向隔壁桌的青蓼,果然青蓼正气哼哼地看着费锦时,十分生气的样子。
费锦时也发现了,冲青蓼尴尬笑笑,连忙扯了扯顾慎之让他救场。
顾慎之要夹的菜被费锦时这一拽掉了,慢条斯理地重新夹起来放在碗里,看向宁绾,“让费锦时一起去吧。”
宁绾,“你身体没好,还需要照顾。虽然小时粗手粗脚,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有他照顾你,我们……”我们才能放心。
宁绾愣住,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她刚刚想说的,原来,她是已经把顾慎之纳入她最好的朋友之列了。
不是因为报恩,只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然促成他们的关系。
宁绾忽然想到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人是处出来的。放在此处,最为恰当。
“不用。”顾慎之拒绝。
“你们一起去,不用为我担心。”
宁绾看他认真模样,又看了看费锦时,“那便这样吧,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顾慎之点点头,继续吃饭。
费锦时看看两人,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他是当事人,去还是不去这两人这么轻易就决定了,真的不用来问问他的意见吗?
虽是这样想,费锦时也不打算说。这个决定,他是满意的。
红纱的歌舞,在宣朝举国都是闻名的,只是一直没有碰上,难得遇上,若是错过,那就太可惜了。
可惜顾兄不能去。
遗憾的目光在顾慎之身上落了一会儿,又轻飘飘地收走了。
顾慎之继续吃着,仿若未觉。
时间飞快地过,一晃就是傍晚了。街道两旁有零星店家已然点了灯笼,各色食物香气沿街飘散,路人渐渐少了。
穿过长街,走入另一条街道,入目是另一番景象。
人群熙攘,灯笼盏盏耀目,还有些许莲花形灯笼夹在火红灯笼中。
明月楼前,粉色的莲花形灯笼挂了三层楼,红色的薄纱在柱子栏杆上迎风拂动,像是小镇所有的热闹都在这胭脂味的明月楼中。
宁绾一身蓝色锦衣,面覆银白面具,在一片人潮中被挤着往前。待终于到楼中,回头一看,青蓼和费锦时皆是不见了影子。
楼中“铮”的一声琴响,是红纱的歌舞宴即将开场的信号。
宁绾原地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先挤进场中。青蓼身边有费锦时,宁绾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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