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模样讨喜的侍女上前去打探缘故，宋玉琅正要将窗帘撂下，却被人群之中的一个人所吸引。
那人身姿高大，肌肤是京中少见的古铜色，蓄着卷曲的长须，脸上一条从眼角至下颌的刀疤有几分可怖，衣裳因着打架而被扯开，隐约可以看到结实的肌肉线条。
且他虽面带刀疤，凶煞异常，但五官却深邃俊美，尤其一双琥珀色的眼，便知他必然并非是大梁人。
“……”
宋玉琅盯着他，若有所思。
那人被一众护院围着，却轻松地将众人一一甩开，宋府护送的护卫前来劝阻，却被那人瞪走，也只得退后，前去禀告缘故，不敢再上前。
宋玉琅等人本就不欲参与此未知之事，护卫们不敢上前，便干脆停了马车，在此处下了车。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并未注意到宋玉琅三人，姐妹三人未曾用饭，又不能越过人群去，便跨入身旁的酒楼。
二楼雅座，正有两人坐在一处。
一个是纤腰倾国的美人，一个是头戴斗笠严严实实将整张脸都遮盖住的怪人。
两人单开了雅座，可那怪人却依旧鬼祟不肯将斗笠摘下。美人摇着折扇瞟了他一眼，道：“我说姜二哥，我都不怕被旁人窥视，你怕什么？喏，方才我还听那几个公子说，连我这样的美人都侍候在旁，斗笠之下不知是何等的国色——你小心被人家当成姑娘搭讪。”
那怪人正喝着茶，闻言不由呛了一下，道：“老三，我说你一天哪来那么多废话？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若被爹发觉我偷溜出来，不打断我的腿才怪。”
这二人正是在此处吃饭的姜子轩与谢挽二人。
谢挽冷哼一声，懒得与他斗嘴，余光一扫，却被一抹亮色吸引。
他定睛瞧看了一番，忽地坐直了身子，用团扇推了推姜子轩。
“别烦我。”
姜子轩提心吊胆，便不耐推开了他，却挨了狠狠一扇子。
“老子让你看楼下！”
谢挽骂了一句。
姜子轩顺着半开的窗棂一看，正看到宋家三个姑娘上楼来。
一个温婉端庄，好似一株半开的昙花，一个是年岁尚小，娇俏动人，仿佛春日桃花。
而最尤为瞩目的则身如玉柳，入尘却出尘，清冷之中又点缀着一抹极引人注目的艳丽。
谢挽唇角带笑地看着姜子轩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连方才宝贝成什么似的斗笠都掀开了，满眼唯剩一个宋玉琅。
正如那夜潜入，美人惊讶，却又迅速褪去，唯剩淡然。
看到她，仿佛耳畔又想起了那日她故弄玄虚的话。
——但愿下次见到世子爷，是堂堂正正走正门的。
姜子轩盯着她缓缓啧了一声。
“这才叫真正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生怕被宋玉琅认出来，慌忙地拨下斗笠重新戴好。
幸得宋玉琅一行人并未留意到他，姐妹三人在掌柜的带领下在另一处雅座坐下。
宋玉琅只与宋玉琳二人说着话，脑中却依旧浮现着楼外的乱事。
过了片刻，前去打探的侍女已折返而回，对着众人福了福身，答道：“原是有个卖酒的汉子，背着自己酿的酒沿街叫卖，原是跟这百福楼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偏不知怎的，昨日便忽然摆了架子，要在这摆摊卖酒，前来楼中吃饭的客人不便进门，百福楼的老板便与这汉子起了冲突。”
宋玉瑶奇道：“这倒是稀奇了，这条街这么长，为何偏生要在百福楼门口摆什么酒摊？”
侍女答道：“噢，那汉子的意思是百福楼流水可观来往之人络绎，他合该分些流水才是。”
宋家本就是商贾之家，闻言宋玉瑶便恍然，道：“如此，老板不打他才怪呢。”
宋玉琅默不作声听着，听罢便道：“你先下去吧。”
“是。”
侍女离去，宋玉瑶与宋玉琳本是深闺女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宋玉琅盯着台上吱呀唱曲的伶人，却是听了三句漏了两句。
一曲终了，宋玉瑶拍手叫好，宋玉琳见宋玉琅心不在焉，便出口询问道：“阿妙，这出戏你平日最爱看，今儿这是怎么了？”
宋玉琅回过身来，笑道：“无视，只是方才茶喝的多了些罢了。绫罗。”
绫罗会意，上前搀着宋玉琅一同出了门去。
而那一头，谢挽倚着窗，边看着楼下边凉飕飕地泼冷水：“人家姑娘压根没看你，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更何况人家高门嫡女，你不会真以为凭你送个玉佩便会芳心暗许了？”
“什么自作多情？别乱说。”姜子轩呸了一声，“我只是觉得那丫头妖里妖气的，只怕必有古怪。”
谢挽不置可否，摇着扇子末了片刻，忽然道：“只怕是让你说准了。”
“什么意思？”
谢挽一指楼下。
“喏，古怪来了。”
姜子轩顺着他所指向下一看，正看到宋玉琅跟掌事的说了句什么，那掌事的便咻地变了脸，领了宋玉琅朝着老板所在的后堂而去。
谢挽啧了一声。
“百福楼老板可轻易不见人。这闺阁小姐，倒是有点本事。”
姜子轩若有所思。
他拍了拍巴掌，便有一暗卫不知从何处无声落地。
“世子爷有何吩咐？”
姜子轩一指宋玉琅。
“跟上。”
暗卫应声，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与此同时，前往后堂的宋玉琅忽然打了个冷战。
“？”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她又仔细张望了一下，并不见旁人，便也只得当自己多心，跟着掌事去了后堂。
大门一开，便有一股子香甜之气便扑面而来，争先恐后钻入了宋玉琅的鼻间。
甜腻之中透着苦意，妩媚又暧昧，嗅之不够。
几乎是在瞬间，宋玉琅脑中便浮现出了三个字。
含丹香。
百福楼的幕后掌柜，是个女人。
且必然是个极美貌撩人的大美人。
宋玉琅跨入门后，管事的便已退去。
屋中烟雾缭绕，隐约有雪肌在烟雾之中闪着白光。
若隐若现之间，有人呵气如兰。
“妾身楚轻音，见过宋家三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