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忘了,人总是会变的。
变得千疮百孔,扭曲成鬼神。
周遭嘈杂,似如无物。
宋玉琅只静静坐着,脑中思绪千万,可最后却归于平静。
既然谁都不念亲情,那便别怪她狠毒。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若非人人都视她为眼中钉,那便别怪她不留余地。
等着瞧。
……
“啊啊啊啊啊!!”
徐青青痛的蜷缩在床,不断打滚。
她的手脚皆被毒蛇咬伤,黑色的毒血不断流出。
若只是手掌也便罢了,偏生她的脸也未曾幸免,被蛇咬过,肿胀的如猪头一般。
侍女不敢近身,只敢在远处站着,劝说道:“姑娘,您别哭了,郡主已去请了医女来,我递信给咱们府,只说姑娘病重,要提前回府。”
徐青青将桌上的东西迅速拂落,口中大骂道:“贱人,都是那个贱人!”
她如何不恨!
方才旁人都被毒蛇吓跑,唯有她留在原地,宋丰不知为何失魂落魄跑到她跟前,看到她被毒蛇咬伤的脸,吓得面无血色,拔腿就跑,丝毫不顾她的央求。
便是如此,才耽误了不少时辰害得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当时附近唯有宋玉琅不在此处,能背后做出这样手脚的,除了宋玉琅,还能有谁?
只怕那毒蛇为何不偏不倚只咬她也是宋玉琅的杰作。
前被太师羞辱,后又当众落衣出丑,如今更是被毒蛇毁容,她如何不恨?!
那个贱人偏生与她过不去!
徐青青狠狠抓着床单。
“宋玉琅,我总有一日,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匆匆入门来,道:“姑娘,宋二公子求见。”
徐青青拿起枕头正要掷出去,末了忽然顿住,将枕头搁在床上。
“叫他进来。”
……
“困兽之胁,何足为惧?”
宋玉琅听着巧儿转述着方才偷听之事,听到徐青青的威胁,便嘴角一挽,拿起一杯酒浇在地上,目中满是平静。
待巧儿走后,绫罗便冷笑一声,道:“巧儿为她卖命,她尚且赶尽杀绝,也亏得巧儿反咬她一口!如今也是她自作自受,要害姑娘,偏生报应到了自己身上,竟也好意思怨恨姑娘。”
“她不怨恨我还能怨恨谁?”
宋玉琅搁下杯子,道:“谁受了苦都不会责怪自己,自然是需要找人将恨发泄出来的。
“只是,可不止她一个人会这样觉得。”
宋玉琅用唯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着。
“姑娘,你说什么?”
绫罗询问。
宋玉琅回过神来,掩饰道:“没什么。”
绫罗道:“我听方才巧儿话中之意,要送徐姑娘回徐府,姑娘接下来的日子,想来会舒心许多。”
宋玉琅道:“她爱惜容貌,如今被毒蛇毁了脸,想来在养好容貌前想来也奈何不得我了,且养着去吧。”
“只是巧儿那边……”
“不必理会。”
宋玉琅道,“放蛇的主意想来是宋丰主谋,与徐青青脱不了干系,徐青青怀疑也怀疑不到巧儿头上。
“等下只叫巧儿前去主动撇清落衣事件,也便无事了。”
“绫罗明白。”
绫罗答道。
宋玉琅起了身。
“凭徐青青的本事,今夜只怕也消停不了,走吧,陪我去看看纳元。”
而在她走后,宋丰则刚踏入徐青青的房中。
少女坐在床榻,身形娇小,屏风与纱帐交叠,若隐若现,玲珑身姿依旧是记忆中楚楚动人的模样。
屏风后,徐青青哽咽道:“青青今日,吓着公子了。”
她一句话千回百转,只叫人心疼不已。
再加上今日之事本就是宋丰自己的主张才会误伤徐青青,想起徐青青原本那般柔媚动人如今却被毁至如此的脸,便有如自己亲自所为一般,总归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宋丰心中涌起愧疚,原本想解释的话便都抛之脑后。
他道:“青青,今日之事原是误会,是我错了。”
徐青青摇了摇头,道:“宋二哥哥不必多言,青青明白,公子说替青青报仇不过是玩笑,青青也并未想过让宋二哥哥替青青行什么事。如今受了伤,也不过是偶然,断不会是旁人所为,只是我这脸……”
她轻叹一口气。
接着下了逐客令道:“山桃,送二公子回去吧。”
“是。”
侍女山桃道:“公子,我们姑娘要回府了。”
宋丰本还想说什么,但听侍女这样说,他便只得止了话头,低声道了一声告辞。
才出门,他便听到屋中徐青青轻叹一声,道:“山桃,是否当真是我福浅命薄,虽说宋二公子待我好,可终归宋三姑娘才是他的妹妹。”
山桃道:“姑娘,我方才查过了,今儿三姑娘对你衣裳做手脚的时候还特意在上面熏了蛇虫喜欢的香,这才会吸引那蛇抓着姑娘不放,要我说,三姑娘的心思当真歹毒!”
徐青青道:“别乱说,收拾收拾,回府吧。”
“是。”
窸窣声渐起。
门外,宋丰将一切收入耳中。
方才原本对宋玉琅的那点子愧疚尽数不见,唯剩恨意。
怪不得那毒蛇谁都不咬,专盯着青青。
原来是宋玉琅早就意图出手陷害!
他冷哼一声,起身便走。
是夜,宋玉琅在沈纳元的房中,如瀑青丝披散开来。
沈纳元倚在美人榻上,露了半截白皙如玉的脚腕。
她抱怨道:“这马上就要七夕节了,如意坊送来的衣裳一件也不尽人意,好不容易看上的烟笼寒水裙,我却也穿不进,唉。”
她作势叹了一声。
此刻,宋玉琅身穿的便是她口中的裙裳。
薄如烟雾,轻如柳絮,行走间波光粼粼如云中仙娥。
白日里为着不让徐青青起疑,她便未曾上身,如今徐青青走了,她来见沈纳元,自然要将她所赠的衣服穿在身上。
宋玉琅笑道:“你又胡说了,你这等姿容,莫说是衣裳,即便你素衣素钗,京中公子只怕也也蜂拥而至,哪里需要什么裙裳衬托?”
她又道:“我前儿得了一匹绣牡丹的金箔云锦,瞧着艳丽雍容,极衬你的容色,赶明儿回府我叫下人赶了送你。”
沈纳元不在意:“你眼光好,你来做主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侍女忽然敲了门来。
“姑娘,宋二公子和二姑娘四姑娘去了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