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吓了一跳。
门外传来窸窣声,端着烛台的少女入门来,看到地上的巧儿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搀起,眼中心疼不已,道:“巧儿姐姐,怎么会这样?”
巧儿挣脱她,冷冰冰道:“可是姑娘派你来罚我的?”
绫罗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姑娘说担忧姐姐被罚没东西吃,特意派我给你送饭来的。”
她将手中食盒递到巧儿手中,劝道:“巧儿姐,您先将就着吃一口吧,晚些等员外消了气,姑娘便把您接出来。”
巧儿一把打翻了她的食盒,冷笑道:“姑娘救我?只怕是盘算着想要药死我才是!少在这假惺惺。”
她一向受宠,又看不起谨小慎微的绫罗,说出的话便是分外不客气。
绫罗也不辩解,只道:“姐姐不信也便罢了,只是千万要珍重自身,绫罗会再来看你的。”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却忘了落锁。
巧儿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在地。
她才不是傻子,虽然门开了,但宋府守卫森严,她若随意走动惊动了人只怕是不好。
然而腹中却忍不住地咕噜乱叫。
宋家的饭菜专供御膳,做出来的食物精巧美味,寻常之处难以匹敌分毫。
香气飘来,巧儿看着地上打翻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别过了头去,只当看不见。
困饿交加之际,却忽然听到了第二声开门声。
巧儿未曾抬头,口中冷冷斥道:“还回来做什么?别以为我会信你!”
“巧儿姑娘,是我。”
说话的却是个男人。
巧儿怔愕地抬头,正看到一个小厮鬼鬼祟祟地推门而来。
这小厮她自然认得,是寻常帮她给徐氏母女传递消息的探子。
她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那小厮手中的灯光将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隐约将他的表情照的有几分狰狞。
他盯着巧儿道:“外头的夫人和小姐惦记着你,特意让我给你送点饭来,等会儿便接你出去,去徐府伺候。”
巧儿又惊又喜,道:“今日之事本是事出有因,我原以为小姐必然会生我的气,倒不知小姐竟还想着我!”
小厮道:“怎会?小姐一向大度,喏,这饭你快吃了吧。”
他递来一个食盒。
巧儿欢喜接过,也的确是饿极了,当即便大快朵颐了起来,未曾看到那小厮脸上微妙的笑意。
还没吃几口,忽觉腹痛难忍,巧儿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倒在地上,饭菜便都掉在了地上。
巧儿不可置信,“这,这饭……”
小厮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冷道:“办事不利,自然有人要了结你。”
“为,为什么……”
巧儿又愤又怒,然而每说一个字,口鼻便流出黑血,腹中剧痛如刀绞。
小厮蹲下身来,轻声细语道:“为什么?自己也该去地府好好想想,谁才是你的主子,吃两家饭,可不是一条好出路。”
话说到后来,巧儿已是半个字也听不见,恍惚间,小厮已离去,有老鼠从她身上爬过,嗅了嗅小厮带来的饭便离开,去啃食绫罗带来的饭菜。
巧儿追悔莫及,却见那老鼠尖叫一声,便向后窜去。
骤然燃起的大火,很快将柴房吞没。
而此刻,前堂中的众人正说笑着,却忽然闯入小厮,慌忙惊叫道:“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众姑娘吓了一跳,宋老爷呵斥道:“慌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是,是!”
小厮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宋老爷见众人心神不宁,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便道:“行了,都先回去歇着吧。”
众人纷纷告辞,宋玉琅跨出门,在门口等候的绫罗忙上前搀扶。
宋玉琅淡淡:“事情办好了么?”
绫罗道:“已全部按姑娘的吩咐去做了,徐姑娘果真歹毒,对巧儿下了手。”
“没惊动那人?”
绫罗摇头:“没有。姑娘神机妙算,想来这一遭下来,以巧儿的性子必然对徐姑娘恨之入骨。”
宋玉琅嘴角微翘。
“毁了别人的刀不过是下策,倒不如把这把刀握在自己手中,刺向它原本的主人,这才是上上策。”
绫罗颔首:“姑娘英明。”
主仆两人离去后,宋娇姐妹两人慢慢踱步而来。
二姑娘宋娇盯着宋玉琅的背影,稀奇道:“今日之事真是稀罕,三妹妹一向宠爱那个巧儿,我听说那个巧儿就被关在后院柴房,后院走了水,她不但不闻不问,甚至好像连人在柴房都忘了。”
四姑娘宋姝道:“许是今日巧儿犯了大错,三姐不欲理会也就是了。”
宋娇啧了一声。
“只怕这里头另有乾坤呢。”
她说着又瞧了宋姝一眼。
“你成日跟个闷葫芦一样,瞧三妹妹今日的得意样儿,只怕在太师跟前露了脸,你不是一向对萧太师极有好感么,可别让她抢了先机。”
宋姝脸色涨红,连忙矢口否认,转身便走。
宋娇没理会她,自行回了住处去。
两人的议论宋玉琅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次日一早,安顿好了巧儿的绫罗已折返了回来,边为宋玉琅整理衣裳边笑道:“对了姑娘,跟你说一桩新鲜事儿,您可记得那个出了名儿好女色的定北侯世子?”
宋玉琅微微一顿。
定北侯世子,姜子轩?
不就是昨晚上的那个不速之客?
“怎么了?”
绫罗吃吃笑道:“听说他昨晚可吃了大亏。他在外头相好的多,谁知就有个痴情的找上门来了,赖在定北侯府门口不走,还不断叫冤,要世子爷给她个交代,把定北侯都惊动了。
“听说世子爷昨晚刚到家便挨了打,如今被关在屋中禁足,不肯再放出来了。”
绫罗说着都忍不住笑,宋玉琅则撇了撇嘴。
该。
让他赖在宋府不听她的忠告,如今吃了亏,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前世她便听说了这宗八卦,虽不知他前来宋府是为什么,却也是好心提醒这位擅闯宋府的不速之客。
天地良心,她可是告知了,后来可是他自己不肯走的,怨得了谁?
这等油滑轻浮之人,她自然要小小的惩戒一下的。
而此刻,被她小惩大诫的姜子轩正在府中撑着面颊唉声叹气。
一张俊美的脸皱得如同核桃一般,半边面颊上的淤青在泛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而在他身侧,正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紫烟罗裙裳,头戴金步摇,腰缠紫金带,高挑美貌,绣面国色,不染纤尘。
然而一开口,却是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