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是一座沿海城市,公路两边,一头靠海,一头紧挨居民区。夹在住户楼中间的是一条长街,商铺密布,人头攒动。
将近傍晚,街头围了不少人,四周水泄不通。隔着重重人群,也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争吵声。
张桂英今年快60了,唯一的兴趣就是晚上拎着广播和老姐妹们一起跳一跳广场舞,谁曾想今天会在路口碰到几名抱着篮球的初中生。
“哟!这不是昨天那几个小鸡仔吗,又来跟俺们争场地了!”她掐起腰,横着眼看着这群和她孙子差不多大的学生们:“赶紧爬走,别耽误阿姨们跳舞!”
男生们清一色的校服,脸色涨红,眼神愤怒,想要张嘴跟她们吵,还没开口又被堵上。
“真是没家教的东西,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尊老爱幼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一天到晚想着跟我们这些老人家争东西,没妈教啊!”
那些学生气不过,抱着篮球冲过去,被身后的围观群众及时拉住。
张桂英眼角的皱纹跟着表情变得崎岖,她“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有节奏的拍打地面。
肚皮一耸一耸的,像是在打鼓:“打人啦!快来啊,娃娃们要打我这个老太婆哩!”
孩子们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住了,也不敢再上前。
老人的嗓门很大,扭头朝学生们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的站起来,领着队伍横跨马路,走到对面的万沣公园。
老态龙钟的背影一摇一晃地宣布着此次战役的胜利。
张桂英把音响放在篮球架下面,声音调到最大,走到领舞位。尖锐而劣质的嘈杂歌声瞬间响彻半个广场。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张桂英跳的正尽兴,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个灰色人影,她眨了眨眼,人影没有消失,还在那里。
动作漏了好几拍,被一旁的舞伴提醒,张桂英急忙收回视线,着急忙慌地跟上节奏。
张桂英想,那灰色的影子是雕塑吗?咱们公园什么时候新建的雕塑?
广场舞跳完,那灰色的影子还在那里。
她擦了擦汗,好奇地朝那个方向走。
那是一座人形雕塑,没有五官,姿势诡异。
张桂英又走近了些,忽而瞳孔放大,猛地后退一步摔倒在地上,尖细的嗓音快要盖过歌声。
“杀人啦!杀人啦!”
泥塑在月光下,渗出鲜红的血液,像是人体的毛细血管破裂。鲜血“啪嗒”“啪嗒”地滴在光洁的地面上,水泥和血液逐渐融合。
泥塑“活”了。
正在附近处理纠纷的几名片儿警闻声赶了过来,方才还冷冷清清的公园深处,这会又变得熙熙攘攘。
“都往后散,往后散!”
民警们为了保护现场,只能自己绕成一个圈,举起手示意群众往后退。
其中一个警察扶了扶帽子,急的满头大汗的喊:“行哥,市局的人还要多久才到啊?”
他看着的那个方向站着一个男人,一身警服,高挑挺拔。剃着利落的寸头,五官英气深邃。
陆知行站在不断往外渗血的泥塑前,双手插兜,凌厉地眉眼上挑,“你问我我问鬼。”
孙小利被噎了下,既要驱散人群,又要安慰地上不停哭叫的老太,他累的不行,“行哥,你都看了五分钟了,看出什么了吗?”
陆知行走到张桂英面前,弯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阿姨,您这广场舞跳的好好的,您说您往这儿来干什么,这离您跳广场舞那位置得有小二百米了吧。”
张桂英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靠在年轻男人的胳膊上,仔细看便能看出这名年轻男人的身体站的笔直,也就是说,他仅用一只手臂撑起了老人全部重量。
“我……我看到了一个灰色影子,好奇……好奇就过来看看!谁能想到这是死人啊!”说到这里,张桂英顿时激动起来,“这谁这么缺德啊,把死人做成雕塑搁公园里放着,这不存心吓人的吗!”
华灯溢彩的广场下,警笛声四起,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夹杂了一丝血腥气儿,炎炎夏日,人潮涌动,闷热而窒息。
老槐树下,一身黑衣的女人坐在长椅上,手中的铅笔不断在纸张上滑动,沙沙作响。
画上赫然是公园里正在发生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