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不足?!”李芳激动地站起来,随后反应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坐下来堆笑道:“虽然李小军是我侄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认得清的,法不容情这个道理我懂。”
“哦?”林闻雨问:“那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李芳此刻已经是绞尽脑汁,她一天当中待在家里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李小军一天到晚送外卖又是早出晚归,她哪里晓得李小军每天在外面都干什么。
可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赔偿金不就泡汤了吗?
李芳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李小军最近到底哪里不正常。
突然,她抬起头颇为激动的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打了李小军一顿把他关在楼道外面,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开门的时候他不在!”
“上次是什么时候?不在会不会是去送外卖了?”
“就是上周六,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因为牌友约了我去打牌,以前那个点我开门都会发现李小军躺在楼道里,我走了之后他就会进去收拾屋子,但是那天早上他不在,我当时还好奇呢,他跑哪儿去了,搞不好就是那个时候杀人的哦!这狗娘生的玩意,竟然敢杀人!当初就该打娘胎里把他给弄死,神不知鬼不觉地谁知道啊!这样我们老李家也不会蒙羞了!”
最后一句话透露了对方深深的无知和愚昧,但林闻雨依然附和地点头:“主要还是你心软。”
李芳活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说心软,她连忙握住林闻雨的手,哭诉道:“大妹子,还是你懂我啊,我要不是心软早就该把李小军这个混账东西赶出门了,我还养他这么大,我容易吗我!那些左邻右舍背后骂我精神病当我不知道吗!哼!养孩子是那么简单的事吗,不花钱不费心力啊!他们懂什么!尤其还是李小军这样的孩子,他们都觉得我打他,我也不想打他啊,那谁让他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半夜不睡觉拿把刀站在我床头,我一睁眼就看到把刀立在我面前,把我给吓得,你说我能不揍他吗!”
“他想杀你?”林闻雨故作惊叹:“你养他这么多年,他还想弄死你呀,那看来杀人也不奇怪了。”
李芳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他可没那胆子杀我,他连还手都不敢,只会缩在一边求我别揍他了。拿把刀啊,也是有贼心没贼胆,要不然我不是早死啦!”
林闻雨点点头:“你也觉得他不敢杀人?”
李芳眼皮子一跳,那张因为激动而肥肉横生的脸颤抖了下,她肩膀缩了缩:“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以前不敢这不代表后来不敢嘛,可能是他早就想杀人了,不然怎么会拿把刀站我床头呢!”
“除了上周六,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吗?”林闻雨背脊坐直,恢复正常问话。
李芳似乎陷入回忆,过了会儿她又说道:“他最近晚上都回来很晚,这算吗?”
“当然。”林闻雨说:“还有吗?”
钱山山插了一句:“你没给他留钥匙?”
李芳:“这房子是我弟的,他又不是我弟的种,我凭什么要给他留钥匙,回来晚了那他就睡楼道,又不是我让他这么晚回来的。”
钱山山抿了抿唇,觉得面前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林闻雨仍旧是那副淡漠地表情,“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比如他早上出去或者晚上回来手上有没有拿过什么东西,或者最近在给你的工资上面数额有变少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芳一拍大腿:“上个月!他上交的工资比之前少了一千块钱左右!”
钱山山:“他的工作是送外卖,工资条和他的外卖单数挂钩吧?会不会是因为上个月的单子不多所以才导致工资跌的?”
李芳脸色一变:“当然不是!李小军每个月的工资是持平的,他每个月送的单数都是一样的,抛开一些意外因素,工资基本就在那个数!”
“你是说他每个月送的单数是一样的?”林闻雨皱起眉,“你怎么知道的?”
李芳支支吾吾起来:“我是他姑姑,当然……当然知道了。”
“说实话。”林闻雨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李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一楞,下意识就说:“之前……之前我怀疑他藏了钱,去外卖公司闹过,然后、然后他们就给我看了小军的工资条,上面的接单数每个月都是一样的。”
林闻雨:“李小军生活当中有强迫症或者洁癖吗?”
“他每天早晚收拾房间的时间点都是一样的。”李芳回忆起来:“还有就是他喜欢收集贝壳,那些贝壳还有编号,放的位置也挺整齐的。”
“贝壳呢?”林闻雨刚刚检查过李小军的房间,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李芳说:“都被我扔了,就见不得他鼓捣那玩意儿,耽误挣钱的功夫。”
林闻雨不知如何评价李小军的姑姑,她只觉得荒谬。
李芳对李小军的认知有限,从她这儿能够获得的信息太少,林闻雨又问了几个问题,话套的差不多了之后起身:“谢谢你的配合。”
李芳把他们送到门,忍不住问道:“李小军真杀人了不?杀的谁啊?”
林闻雨:“还在调查中,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李芳连连点头,等林闻雨快要走出廊道时,她在后面大喊:“要是李小军真犯罪了,你们可千万别放过他啊!”
廊道很窄,警员们需要侧身一个个过,筒子楼里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楼道里堆满了垃圾杂物。钱山山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后,碎碎念道:“这个李芳怪不得邻居们背地里都说她,哪有盼着自己侄子坐牢的啊。”
廊道的入口很矮,林闻雨微低着头走过:“去查一下李小军的交易记录,重点是白鹭街和万沣商场这两个地方看一下他有没有进去消费过。”
钱山山抬起头:“你是说咱们在万沣公园找到的那枚袖扣很可能是李小军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林闻雨径直往前走:“那枚袖扣的价值正好在千元左右,有点过于巧合了。”
“成,等万沣商场和白鹭街开门我就去那边问问。”
林闻雨低头看了看手腕,已经快五点了,白鹭街那家店早上7点开门,从白鹭街去万沣商场半个钟,这个点回去换身衣服刚好。“把你地址发我,晚点我去接你。”
钱山山打了个哈欠:“我今晚就睡警局了,现在回去还能睡两个钟呢。林队,你也回家睡会吧,一夜没睡了都。”
林闻雨本身睡眠就少,这会并不困,不过她还是回应道:“嗯,六点半汇合。”
“好。”
林闻雨骑上摩托扬长而去,钱山山盯着她的背影,朝旁边的警员笑嘻嘻道:“看到没,我们林队人还是很好的,面冷心热。”
薄雾弥漫地早晨,空气潮湿而清冷,晨曦微露,穿过薄雾,缓慢东升。
林闻雨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指针刚过6点。
她算着时间出门,右脚刚刚抬起,迎面就碰到一个不速之客。
林闻雨没有理会,长腿跨上摩托,戴上头盔,她的动作干脆而利落,简单的动作都透露着一种格外的美感。
陆知行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递过去两张A4纸,薄唇溢出几个字:“检讨书。”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车前,双手插兜,深邃的黑眸微挑,姿态慵懒而冷酷。
林闻雨没接,淡漠的说了一句:“放我办公桌。”
摩托车轰鸣声盖过了陆知行后面的话,林闻雨随着那阵轰鸣一道消失在巷尾。
陆知行一双黑眸情绪翻涌,心底莫名腾起一股躁气。
早上7点,林闻雨和钱山山准时出现在白鹭街,他们走进一家商店。
钱山山上前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李小军的,一张是那枚袖扣的。
店员仔细看了看,表示对李小军没有印象。
最后林闻雨亮出警官证,查了上个月底关于这枚袖扣的交易记录,并没有发现李小军的名字。
钱山山抬起脑袋:“林队,看来不是在这买的。”
林闻雨转身往外走:“去万沣商场。”
万沣商场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林闻雨和钱山山早到了十分钟。
钱山山在门口买了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林队,早饭。”
林闻雨没有客气,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包子。
白菜馅的,味道和很多年前相比已经变了很多。
钱山山人长得秀气,但是吃相却很粗鲁,一个包子被他三两口吃完,吃的太急噎着了,又一口气把豆浆全部喝完,之后拍着胸口喘着气:“林队,这家店在咱们维港开了好几十年了,以前就一个小摊,后来开了好几家分店,不过我觉着还是从前小摊那买的包子好吃,你觉得呢?”
记忆中的味道已经很久远了,但林闻雨却感觉那包子仿佛是昨天才吃过一样,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嗯,是不一样了。”
“叮!”
八点整。
商场巨大的挂壁钟表开始报幕,商场大门被工作人员从两侧拉开。清晨的万沣商场并没有多少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和林闻雨钱山山一道走进商场大门。
卖袖扣的这家奢侈品品牌店是一串英文名,钱山山没见过这个牌子,但不妨碍他找人。
万沣商场的每一个营业员入职前都受过专业训练,一看到警察办案,主动去调取上月交易记录。
“你们说的就是这个人吧?”主管指了指销售单上李小军三个字说道:“他是上个月26号来我们店的,喏,这个是购买记录。”
林闻雨问:“有监控吗?”
“有。”主管从电脑里调出监控,“我们的存档都可以存一个月,正好今天还没到期。”
监控里显示,那枚袖扣的确是李小军所购买,花费了892元。
“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营业员盯着显示屏说:“他当时穿的很破,短袖的领子都洗的变形了,却要花钱买一副千元价格的袖扣,当时我就觉得挺奇怪的。”营业员没好意思说自己担心他买不起,“我问他是送人还是自己用,他也不说话,自己挑了一个款式就让前台给他结账了。”
“谢谢。”林闻雨和钱山山从万沣商场出来,迎着朝阳一路赶回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