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里面打得这么凶，用不用过去看一下，别再闹出人命来……”
年轻一点的禁卒，眺望了两眼“天字号”牢房的方向。彼处传出来桌椅板凳破碎和殴斗惨叫连成片的动静，即使远在门外雨檐的尽头，聚赌的禁卒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胡子提牢不紧不慢地吐了口浓痰：“不着急，再让他们打一会儿，狗咬狗一嘴毛，打死了更好……”
话音未落，打斗响戛然而止，只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
几个禁卒竖耳听了一会，赢钱的相视而笑，输钱的垂头丧气。大胡子开心地将面前一叠铜钱收进袖子：“这么一会就被撂趴下了？跟我去瞧瞧吧！”
一众慢悠悠来到牢房前，那年轻点的禁卒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沉重的牢门，推开门刚想笑话两句，便被眼前的情景吓蒙了，嘴张的大大的，活像见了鬼。
跟在后面稍矮半头，被挡住视线的大胡子提牢，推了手下腰眼子一把：“干嘛呢？瞅啥瞅傻眼啦……卧槽！玩得这么狠……”
年轻禁卒一闪开身形，大胡子提牢同样也懵住了，张大的嘴巴，足能塞进三个双黄蛋。
但见狭窄阴暗潮湿的牢房地面上，东倒西歪躺满了受伤囚犯，还晕厥了两个。地上、墙上，都是血和呕吐物、断发、脱落的牙齿。
“谁还不服，站出来！”
再看被自己重点关照的新人，站在一片狼藉里，犹在叫嚣。
话刚说完，几个堪堪爬起来的囚徒立马都趴下了，剩下那“膏药脸”一个人傻站在那里，显着很突兀。
李猪儿眯起眼，目光如刀的盯着场上唯一立着的囚犯：“你不服是吧？”
“膏药脸”病躯一震，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确定再没有挑衅攻击者，经历一场恶斗后的少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垮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
还没等他缓过力气，以大胡子提牢为首的禁卒大约有十五、六人，一手举着戒尺，一手带着盾牌，就冲进来了，逢人就打，见人便削。就连那些划水卖单的“药膏脸”，都未能幸免，身上脸上连挨了好几下。
一顿戒尺雨点般的落在头上身上，疼得这些囚徒抱头哀嚎，又不敢躲避逃窜；否则的话，激起禁卒的愤怒，会招来更加暴力的毒打。
李猪儿的头上和肩膀，重重地挨了十多下狠的。其中一记最重的，是大胡子提牢为了泄愤，摆明了要人命的，一尺子砸在他面门上，当时流血不止，淌过脸颊。
植根于骨子里的李猪儿骨子里的狠戾，彻底被激发出来！
他猛地劈手躲过大胡子提牢手中的铁尺，反手就对着大胡子进行了一轮间不容发、密如暴风骤雨般的还击。一尺紧似一尺，直打得提牢大人抱头鼠窜，绕着屋子惨叫逃命跑圈，毫无还手之力。
场面一度混乱，百忙中大胡子吹响紧急警哨，数十禁卒冲入牢房，不管打人的、还是被打的，无论是站着的、还是昏迷的，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暴打，总算抢出了满头大包的提牢大人。
“兄弟，能把大胡子脑瓜子开了，是个狠人！”
满头满脸血污的“秃鹫”，踹开挡路的“膏药脸”，不打不相识地朝李猪儿挑了挑大拇指：“我‘秃鹫’这辈子，除了我们大泷皇帝，没服过谁，你是第二个！”
李猪儿哼了哼：“原来是‘泷州蛮’，想当年陈行范称帝反唐，国号大泷，定都太平，册封冯璘为南越王、何游鲁为定国大将军，拢兵十万之众，占领岭南四十余州，震动天下，何等的英雄了得！”
“都是昨日黄花了，要不是杨思勖那个阉人……”
“秃鹫”横肉丛生的大脸上，闪过一抹意兴阑珊，随即抱抱拳：“兄弟身手狠利，见识不凡，敢问怎么称呼？”
“孙啸川。”李猪儿冷冷道，“道上的朋友抬举，都叫我一声‘戟霸’。”
“原来你就是一夜之间搬空了半个岐王府的独脚大盗‘戟霸’！”
听到李猪儿报上名号，“秃鹫”立即肃然起敬：“我们弟兄虽说这些年一直在‘深州’山沟沟里打游击，今春才给黄乾曜那个老六出卖被抓，但兄弟您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的！”
“嘿嘿！”李猪儿冷笑两声，“虎落平阳，过去的辉煌，不提也罢。”
“老弟一世英名，怎么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秃顶恶汉套近乎地往李猪儿身边凑了凑。
“说起来也倒霉。”李猪儿顿时一脸的郁闷，“上两天相中了一伙印加胡商的钻石，原本已经顺利到手，不巧瞧见了商队里的一个小妞，那双大长腿，光溜溜的真他娘的带劲啊！正两腿肩上扛，快活似神仙呢，可巧碰上了南八那只官府鹰犬……”
“哈哈哈！”
“秃鹫”失声笑了起来，“刚搞了娘们，腿软得跟软脚蟹似的，再撞到道上兄弟人人头疼的南八，老弟你真够倒霉的。”
“唉，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李猪儿忧郁地叹口气。
到了晚上，睡眠成了个大问题。跟这些战场上真刀真枪打过恶仗、流过血、受过伤，全身充满血腥气息的“泷州蛮”，睡在一间牢房里，鬼才睡得着！
万一菊花不保、或者狗头不保，那就冤死了！
不敢睡实的李猪儿，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倒是身边的“膏药脸”，睡得还挺沉，跟死猪没啥两样。
终于熬到了下半夜，牢房里，除了“膏药脸”梦里的“哼哼唧唧”声，就是“泷州蛮”旱雷一般的呼噜响。李猪儿侧耳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异动，翻身滚下草铺，开始借着窗口暗淡星光，打量牢房四周。
“没用的，别费劲了兄弟。”邻铺的“秃鹫”，心情烦躁地一翻身，昏暗里一双凶禽猛鸷也似的眼睛寒光灼灼，“老哥我早就打算带着弟兄们逃出去重整旗鼓，可是这鬼地方四壁石墙坚厚光滑；咱们头顶唯一的那扇小窗户，两尺见方，全是铁栅栏围就，根本逃不出去。”
“你想走不？”李猪儿声音压的极低。
“老哥做梦都想走啊！鬼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等到秋后掉脑壳呢！”
“秃鹫”声音都带出激动的颤抖：“怎么？兄弟你有法子出去？！”
醒来的“泷州蛮”，都两眼冒光无比兴奋地坐起来；就连被他们日常当沙袋出气筒的“膏药脸”，也背对墙壁竖起耳朵，睡意全无。
“我先帮大家打开脚镣再想其他办法。”
李猪儿手伸进身后衣内，“悉悉索索”一阵摸索，取出一根手指粗细三寸多长弯弯曲曲的古怪物件。
“‘戟霸’兄弟，这是什么宝贝？”那“杂胡”满脸惊讶的凑过来一颗狮子头。
“这是做我们这行当必用的百变开锁工具‘百一’，首屈如钩，其柄节节相衔，可以伸缩，能开启各种青铜簧片锁。”
说话间，李猪儿将那“百一”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探进脚镣铜锁锁芯，左右试探着扭动，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轻响，那禁制囚犯自由的四十斤脚镣铜锁，竟然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卧槽！”
“秃鹫”差点原地蹦起来，朝身边蛮子连连道：“什么是专业？这就叫专业！叫大哥！”
“大哥！”
十几个“泷州蛮”这时看向李猪儿的眼神，已经是难以抑制的满满崇拜。
“你认我做大哥，我教你梳中分。”
李猪儿打开脚镣后，活动了两下僵硬的颈子，开始为狱友们解除脚镣的禁锢，牢房里登时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轻响。
“孙大哥，我有一事不明。”
那年龄最小眉目尚可的“溪峒蛮”，疑惑地打量李猪儿全身上下：“按规矩新人进来前，提牢是要搜查全身的，一根针都甭想带进来。您老这把这百变钥匙，到底藏在身上哪儿？”
“秃鹫”等几个家伙，也把探索的目光，从上到下巡移，最后不期而然地同时落在了李猪儿的腚后。
空气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谜之寂静里，李猪儿眼神定定地盯着多嘴的娘炮小蛮子，好半天吐出两个低沉的字：
“打他。”
那个“杂胡”和另一个“生苗”对视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娘炮“溪峒蛮”就是一顿自带消音功能的“爱的抚摸”。生怕惊动外面巡逻看守的小蛮子，整个被锤过程中，两手捂住嘴巴，委屈巴巴眼泪汪汪，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听说武林中有位于老爷子，江湖喝号‘镖子’，精通‘藏镖’之术，不知跟老大怎么称呼？”
“秃鹫”啧啧称奇，不由得动问。
“正是家师。”李猪儿俏皮眉眼，忽然腾出两团坏笑，“想让我带你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老哥你得做出一些牺牲。”
感受到“新老大”脸上那股子不怀好意的危险笑意，在自己下身游走，“秃鹫”肌肉发达的雄躯，不禁打了个哆嗦：“兄弟，老哥不好这一口啊！你换个人吧……”
“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李猪儿说着说着，突然笑容一收，“少废话，脱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