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3 青天白日 微风

什么是朋友？

休·伊卡夫如是说。

“朋友能带给我温暖，她就像火焰一样直率，太猛烈了会灼烧肌肤，太凉薄了会伤人入骨。我喜欢不论何时何种姿态的她，她是我的朋友，就是我认为最珍贵的宝物。虽然她时常会打伤我，我是人，就像她说的十分脆弱。后来她不用雷劈我了，她选择离开我，我没想过这么多，既然我们是朋友，就总会再见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什么是朋友？

朵努诺·迪沃从来不考虑这种问题，恶魔里从来不存在友情，她一贯都是独来独往，自由畅快，直到，遇见了那个呆头呆脑的人。

朵努诺·迪沃如是说。

“朋友？人才会结交朋友，恶魔不需要朋友，恶魔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感情。你说那个人类……他只是和我签订了羁绊契约、才不是什么朋友，傲慢的魔女不需要软弱的情感！你说这就是友谊？不好意思，我想你弄错了什么，契约的确是我应许的，可这并不代表我们谁是谁的主人，谁是谁的奴隶。倘若没有再见的必要，那么这份契约就永远不再生效。”

那场争执并没有进行下去，本来就身体虚弱的雷鸟魔女缓缓两步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在魔女即将瘫坐在地时，一双火辣辣的双臂支撑起她的身子。休顾不得这是他唯二的麻布长衫，生硬地扯下了被钉在木板墙上的长袖，紧紧地搂住朵努诺。

“迪沃小姐，您身体还没恢复，这件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

飘落的黑色绒毛沾上了花粉的味道，又被这一动静扬起到半空，在空中打旋、摇曳，最后落到了朵努诺红发上。

这太不方便了，也太损耗魔力，她想着，把背后的翅膀收了起来。

“人、我是说，休·伊卡夫？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休半倚跪在门板搭成的木床旁边，仔细聆听朵努诺的话。那木板还是从下游河滩的沙床里抽拣出来的，经他抛光上漆后，勉强凑或成看得过去的床板。

他是会做些小木工活儿的。这间屋子里能那个叫得出名字的家具基本上都是他做的。一扇木楞窗格、一把麻藤交椅、一张三尺高漆画方桌……不能说应有尽有，只能说五脏俱全。

“当然我只能允诺你这一件事，我们必须签订契约，不要想得太多，我说的契约就是普通的，如果你想换一个……”

还有窗棱上用松塔和蚌壳做成的简易风铃，每当风吹过时，房间里就像是多了一两种语言。

“就成为朋友！”

他打断朵努诺的话。

“就成为朋友吧！朵努诺、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雷鸟小姐？”

实在是太失礼了。

朵努诺很想耻笑这不懂礼数的人，怎么可以擅自打断别人的讲话？但看着眼前这个笨拙的人，她只能应声敷衍。

那张普通的契约，朵努诺是这样写的：“骄傲的雷鸟魔女朵努诺·迪沃和平凡的人类休·伊卡夫，凭借盛放如火焰的石榴子‘坚韧露珠’订立契约，于雷鸟魔女是名为‘羁绊’的利益，于人类是名为‘朋友’的利益，契约生效后，直至遗忘方可解除。”

那份羊皮卷上洋洋洒洒地倾洒着许多字符，在休的眼中，那就是传世的圣经。没有什么符文比这些文字更能打动人心的了。

一份约定足够，谁也没想到人和魔女会因为这一纸约定结下深厚的情谊。

感受到雷鸟魔女心脏重新跳动，发出赤诚的温热时。伊利亚斯紧皱眉头，似乎在摈弃了一切私欲后的他，又被人强迫接受了厌恶的东西。

“我那愚蠢的血亲……”

黑压压的气息在男人面前弥散开来，吞噬掉难得的平静。

“把一半的心脏安放在你的身上，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他摸着重新在胸腔中跳动的心脏，感受着另外一半的纯真的喜悦之情。

明明是拥有相同的血脉，为什么伊利亚斯这么嫉妒朵努诺，对她狠心绝情得如同仇人一般？

这就要从天神决意诛灭雷鸟一族开始讲起。

天气女神厌烦了整日躲在云层下面嬉戏玩耍、捣乱的雷鸟，这些偷学了她雷击魔法的小玩意儿竟然会趁她不注意偷偷给大地布雷，每次毁坏了庄稼、房屋，或者引起了山火，人类就会在神庙里向神使祷告天气女神的恶劣行迹。

天气女神因此迁怒了雷鸟一族。而他们也获得了神罚天诛。

朵努诺的确是雷鸟一族幸存的魔女，但当时存活的不只有他，还有大长老和王子伊利亚斯。

之前为天神服务，让他们一族得到了惩罚，现在他们要报仇！

大长老看中了幼小的朵努诺身上的坚韧，他使用禁忌魔法，献祭自己的生命将王子和幼女的血脉紧紧结合，让朵努诺和伊利亚斯的天赋发挥到极致。

但魔法选择的主人竟然是朵努诺，这让伊利亚斯很是挫败。大长老死后，伊利亚斯分走了朵努诺一半的心脏，又将自己的一半安置在她体内。

他妄想以此方法窃取血脉中的魔法，并且延续自己的生命。

但出人意料的是，朵努诺并没有因此沉寂消亡。活跃的心脏，真诚而炽热地在两个人的胸腔内跳动。

伊利亚斯不需要这种令人烦恼的真情，趁他还没有完全迷失在朵努诺的亲近时，他将朵努诺投入了地狱一般的托雷赫囚笼。

那是关押雷鸟叛徒的秘境，将翅膀穿插进手腕粗细的铅柱上后，引用锁链将犯人紧锁在十字架上，浑身上下只有脖子可能摆动。数万雷鸟亡灵的电击将通过铅柱渗入体内，像被万千密密麻麻的锯齿蚂蚁啃咬，灵魂也会受到剧烈的疼痛。

伊利亚斯将朵努诺投进托雷赫囚笼，他不允许朵努诺拥有仇恨以外的情感。在一遍又一遍雷击中，他的心也逐渐变形。

冰冷坚硬得像北极冰川。

但在朵努诺离开囚笼之后，她的雷击天赋竟然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伊利亚斯因此痛恨嫉妒上这个与他享有相同血脉的雷鸟。

“烦人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伊利亚斯露出诡异的坏笑，“呵呵呵哈哈！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我的、妹妹！”

嫉妒使人变态，伊利亚斯已然不把血脉之情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