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男子在朝堂打天下,女子在内宅打天下。女子之间的比赛,可不比男子弱。
女子间的攀比,在于妆容,发饰,华服。其中,各地皆以盛京流行的服饰为佳。如果一个女子穿上了盛京所产布料剪裁的衣服,那可是所有人都要对其刮目相看的。
南晚书的姐姐出嫁时所穿的婚服就是盛京所出,饰品精巧,做工复杂,在昏暗处都能闪闪发光,婚礼时可谓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参加婚礼的闺阁小姐们皆赞叹婚服绣工的精巧,并盼望自己结婚时也能穿上这盛京货。
流玉的母亲年轻时是盛京第一大绣坊的绣娘,她本是孤女出身,被绣坊的老师傅收作徒弟,在老师傅手里学习了高超的绣功,最擅长绣花鸟鱼虫等样,绣品皆可以达到栩栩如生。那时,盛京的贵女们皆抢着去买她的绣品,可谓十分有名气。
她在绣坊的生活十分舒适,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她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足足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
那是一个读书人,寒门学子,身无分文,他就住在绣坊旁一条巷内的最里间。两人初遇时他因没钱续租而被人赶了出去,她正好路过,顺手帮了一下。
两人因此结缘,此后偶遇的机会越来越多,在相处中,两人暗生情愫。
寒门学子十年苦读,就为考取功名,可他时运不济,从未上榜。于是她便出钱为他捐官。
“但我父亲说,怎能用钱捐官,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母亲只好陪着他,每日都在做绣品,挣了钱供他读书。”
皇宫每年都在招收有能力的绣娘,绣坊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可是她拒绝了,只因为进了皇宫就一辈子留在那里,再也不能出宫,她还要照顾他。
老师傅听到她的决策十分生气,跟她断绝师徒关系,并将她赶出绣坊,命令她不准再绣。那时,各大绣坊都十分重视师徒传承,她虽有一身巧功,但其余的绣坊皆不敢收她的作品。老师傅也给她留了退路,那就是入宫。可沉浸在感情中的她又怎会舍弃情郎。
积攒的钱财很快就被柴米油盐所消耗,盛京的房子租金甚高,她又不能从绣品中挣钱。没过几月,两人就入不敷出了。
为了活着,她开始没日没夜的绣东西,在街头摆摊售卖,但售卖的价格十分低廉。她又开始做浆洗衣服的活计,入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就在这时,流玉出生。
一开始的日子十分清苦,男子只能去读书,光书院的费用就要占大头,再加上孩子出生,这使得原本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了。
她咬着牙,做多份活养家,又有原先在绣坊的小姐妹接济,这日子也是慢慢过了起来。
上苍不负苦心人,男子考上了功名,成了一个小官,慢慢的,一切都在变好。
她成了官夫人,变得体面了。
可体面的日子没过多久,男子便成了陈世美,抛弃了糟糠之妻,将她下堂。她抱着小小的流玉成天以泪洗面,年轻时的情与爱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她问他有没有心,可他却说:那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付出,他从没有要求她这么做。
终究是瞎了眼,将感情错付。
她变得郁郁寡欢。
母女俩又回到了绣坊旁的小巷内居住,日子回归清贫。
绣坊的老师傅得知此事,终究不忍,接济二人生活。
流玉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老师傅当她为自己的孙女,教她绣功,流玉有着母亲的天赋,上手极快。
但好景不长,她的母亲因忧思成疾,在某一年的秋天逝去。没过多久,老师傅也寿终正寝,只剩流玉一人。
父亲不认,又无母族,她流落街头,人伢子看她面容清秀口齿伶俐,又因年龄小,便把她卖给了安王府。
这也算是有了安身之所。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安王府生活的日子。
南晚书听完,伤心的落了泪。流玉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有时我也庆幸遇见的都是好人,如果那奶奶将我卖入那勾栏瓦舍,我现在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好在,我在王府里。”
“那如果没人帮你,没人给你饭吃,你会不会饿死在街头,无人问津……”南晚书别过头,眼圈红红的。
“也是有这种可能嘛,但我现在在王府里啊,还认识了你,我活的好好的。”流玉平复心情,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酸涩慢慢褪下,只余无限感慨,她庆幸她还好好活着,而不是流落街头。
南晚书拉住她的手,安抚着。流玉看到她乖巧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怎的这样乖啊,叫人心疼。”
“姐姐,我明白你离开母亲的心情。我也是离了父母身边,每每到了夜里,我就想家,想父亲想母亲,想家中的美食,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在王府里,我时常感到孤单,这里不是我熟悉的家,都是陌生人,所以难过时就会分外难过。”
“最近我常常想回想起父母的脸,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了,我怕到时候我会忘记他们。”
流玉抱住她:“傻孩子,这怎么会呢,那是你的父母,你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他们也会保佑你健康成长。”她拢着南晚书散落的软发:“如果你不介意,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姐姐,我就是你的家人。”
“谢谢姐姐!”南晚书回抱住她,只觉得心中温暖。
——
那日话毕,南晚书和流玉的关系愈发近了。每日的活一干完,南晚书便去找流玉,而流玉干完活,也会去找南晚书替她分担。
南晚书常常抱住流玉,幸福的说:“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
流玉就会掐住她的鼻子,逗弄她:“小鬼机灵。”
院内其他人都会说她们亲如姐妹,南晚书则毫不犹豫:“那是,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诶……你还真别说,你们俩长得还蛮像的。”
“那当然。”
南晚书也曾旁敲侧击询问流玉,那个坏人父亲的现状,流玉则说,那样的坏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大概是抛弃糟糠之妻的第二年,男子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最终娶了青楼女子为妻,没过多久便染上了脏病,现在已经去世了。
南晚书拍手叫好:“恶人就该有恶报。”
流玉笑笑:“你说的没错,恶人有恶报,他作了恶,老天都会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