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奇事。
南晚书心想,她见过的成年男子眼中从未有如此纯净的。大公子心智如孩童般,实在是神奇。
床内闷热,大公子又盖着被子午睡,出了一身汗水,枕头上也留着湿痕。南晚书观察着大公子的脸,他的嘴角有些歪斜,并不能合拢,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怕。如若是完好整齐的样子,想来跟二公子一样帅气。
她拿起旁边的手帕,帮大公子擦嘴角。
“你……你……是谁?娘子,我要……娘……娘子……”说话间又流了下来,她拿手帕连忙堵住,有些笨手笨脚的。
“夫人去休息了,我来照顾你。”南晚书像是哄着小孩似的讲。
“不!不!我……我要娘子!”大公子有了脾气,生气的拍着床铺,南晚书慌忙把住他,奈何力气太小,失去平衡倒在一旁,却正正好好闻到了枕头上难闻的味道。她变了脸,急忙起身。
那厢大公子还在闹,孟小仙这才起身过来。她已调整好情绪,又恢复了温婉的样子。大公子看见她便安静了下来。
“你先出去吧。”孟小仙接过手帕。
“我也可以帮忙。”南晚书急道。
“呵,你能帮什么忙,出去吧,别碍我的眼。”
南晚书垂下了头,只好离去。
刚才经历了那些,她觉得屋外的美景都失了颜色。坐在廊外,她静静发呆。不多时,她又走到了后面。
嬷嬷浆洗着衣服,那衣服是大公子换下来的。
南晚书走过去,从嬷嬷手中抢过衣服,接替她洗衣。
“诶?小翠,你怎么了?”嬷嬷疑惑道。
“没事,嬷嬷,我来替你洗吧。”
“那哪行,你洗的能有我洗的干净么?”嬷嬷又抢了回来:“你看,衣角上的油渍都没有洗下去。”说完,拿起皂角往上涂抹。
南晚书看向拿出污渍,那是大公子在早饭时弄上的,尽管有人看护,可还是不小心沾染上了。
她又流泪了,有些难过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她却感受到罪恶感。这罪恶感折磨的她难受,她想要去做事证明自己。
她去找了流玉,流玉在擦拭架子上的花瓶。她扯着流玉的衣角:“姐姐,我来吧。”
“你来什么?你这么小,够不到的。”流玉摇摇头拒绝她。
她又转身去找其他人,想要帮助他们干活,可他们都拒绝了,生怕南晚书抢了他们的活。
深深地无力感袭击了她。
她又回到长廊独坐,望着院内的植物发呆。尽管很难过,但她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情绪。
到了晚上,消极的情绪已经无影无踪,她又活泼了起来,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之前情绪的变化。
她暗暗下定决心,在有关于大公子这件事上,她能帮则帮,绝不会让孟小仙一力承担。
夜晚南晚书去了流玉的房间,看着流玉抱着一箱子发呆。流玉看到她,打开箱子,箱子里摆放着一盘糕点。流玉招手叫她坐过来,并拿出一块花糕递给南晚书。南晚书拿过塞进嘴里:“这真的太好吃了。”流玉也拿了一块,很得意的说:“那是。”
“这是你买的?”南晚书问,话落又吃了一口。晚饭时她没有胃口,到现在有些饿了。
“是贵人赐我的。我表现的不错,这是奖赏。”流玉笑着,她拿起糕点对着灯线观看。那糕点十分精致,像是王府主子们才能品尝的小食。
“我玉姐姐就是厉害。”她很自豪的看着流玉,流玉摸摸她的头。
此刻一股温暖涌上心间,白日里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翻涌着,即将要涌出口中,但南晚书忍住了,她不忍打扰流玉此时的好心情。
流玉看起来开心极了,拿着盒子内最中间的糕点观赏者。那糕点缺了一口,像是被谁咬下去。她看了许久,之后对准缺口处咬下。
南晚书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理解:“姐姐你在做什么?”
流玉摇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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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屋,正巧孟小仙将要卸妆入睡,她替换了一旁忙碌的婢女,帮助孟小仙卸下头饰。孟小仙看了她一眼,不语。
暑热的缘故,大公子又在床`上睡着。
婢女们服侍完,整齐退下了。
孟小仙往床边走去,南晚书下意识跟着。
“你也要睡在床上么?”孟小仙冷淡的话语一下子惊醒南晚书,南晚书忙摇头,回到了外间。
看到孟小仙的那一刻,此前的沉闷感又回来了。南晚书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试探性的问孟小仙:“我可以出去么?实在是睡不着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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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月光洒落。她息了提灯,缓步走在院子里。雅舍的空间不大,后院还有一个废旧的戏台子。她踏阶而上,戏台子已荒废许久,有些灰旧。台后还有设给戏子的空间,她走进去。
空间不大,堆放了一些杂物。戏台子是二楼的设置,她踩着屋内的台阶又下去了,便到了一楼上锁的房间。借着月光细细打量,里面的一切都是老旧的。环着墙壁她走了几圈,突然有个东西吸引了她。
那是一个柜子,柜子下面有划痕。
这屋是封闭着的,屋内积了一些灰土。可那划痕确实是新的,她打眼一瞧,看到了柜子后面的门。
这里竟然有门?
南晚书疑惑。
戏楼的正门很大,台子上也设有进出的门,所以这门设来又是为何。她推开柜子,柜子里没有放东西,很轻。
柜子后的红门缓缓显现。门上并未设锁,于是她试着推门。
吱嘎,门开了。
露出了院墙外的另一番天地。这又是一个宽阔的场地,只是无人修整杂草丛生,植物在这里展现着旺盛的生命力。她踩着被杂草隐蔽的那小道,向不远处的月亮门走去。
雅舍偏僻,但南晚书没有想到还有更偏僻的地方。
走出月亮门,又露出了另一片楼阁,与前面的房屋对比,却显得更为破败了些。
红柱子上掉了的漆皮,木窗歪斜,蛛网密布。但此处虫鸣更胜,颇有一番趣味。
她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美景。此夜无云,满月之时,衬得星光都暗淡了下去。
柔风吹拂着杂草,一浪接着一浪,这与白日里所见的庄稼不同。点点光芒从丛中飞出,萤虫之光,仿佛地上繁星。
这景色与平沙极为不同,美到细致处。她不由得屏住呼吸,静静欣赏。
合衣而躺,地面暑气未消尚有余热。她抚着旁边的草穗,静听风声,虫鸣声。
她想,如果以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她要看遍这河山。之前在平沙常听出去走货的商队讲述不同地域的景色,不同的人文,她也只能在脑海中凭空想像。今日她躺在盛京的土地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看着不同于平沙的美景,那番莫名的触动才清晰起来。
月光也比平沙温柔的多。
她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已与这土地融为一体。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南晚书静止不动,仔细分辨着来人。
踩在杂草上的脚步声有些凌乱,像是个喝醉酒的人,她又细细分辨,发现这是两个人。一个脚步声重些,一个脚步声轻些。
两个人小声交谈,但声音还是传开了。
“在这里……怎么样?”男声低沉,带着磁性。
“……好……”这女声有些颤抖。
南晚书疑惑,刚要抬头,不远处突然传来喘息声。
她听了半刻,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脸颊染红。她放缓呼吸,保持姿势不动。但那声音急速往耳朵里钻去,更叫人觉得羞耻。
她后悔没将屋内枕头旁的耳塞带着。
嗯哦声听得她十分难受,她不自觉皱起了眉。想到这些人怎么这么爱做这档子事,露天席地,好不知羞。
“公子……”女声不自觉的叫出口,男人瞬间拿出手将女人的口盖住。兴许是知羞,这场事两人都是无声的进行下去。只余下羞耻的声音。
两人不知道的是,处在同一时空下的一个小孩子全程都在听着,并且心里越发讨厌这事。
大公子与孟小仙,还有这不文明的二人,着实伤到她的幼小的心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