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平静的是前院的那声嘶吼。
夜半时分,因阵阵雷声,南晚书怎么也无法安睡。
每到这时,她就开始想家,想平沙的一切。
小翠早早睡下,姿势一动不动,南晚书看那被子起伏平缓,心里安静了下来。正当她准备入睡时,嘶吼声划破平静,同时屋内瞬间变亮。
南晚书睁眼,看向窗外。
刚刚是谁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闷雷响起,震彻天地。雨滴从淅淅沥沥变为倾盆泄出,砸在地上,溅起了灰尘。土的味道顺着窗的缝隙钻进屋内。
南晚书起身仔细听,在大雨的背后,仿佛藏着一两声呜咽。她轻轻的下了榻,又看向内间,小翠正熟睡。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找到了一把雨伞,她将雨伞放置在门口,合拢外衣。
“我要是你,我不会出去的。”
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额头磕在了窗沿旁。
她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坐起的小翠,打了个颤:“你怎么突然出声,吓到我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出去的。”小翠坐起来。
南晚书有些无语。
她不理睬,推开房门,屋外的大雨随狂风卷进,扑了她一身,她赶忙开伞。
声音是从前院传来的,她回想起记忆中的路线,毫不犹豫的前行。
因为暴雨,庭院内空无一人,房屋内也未亮灯光。夜深,大家都已入梦,所以衬得那声嘶吼尤其清晰。
在走到离前院不远的距离,隐隐约约看到一女子跪趴在地上,身下流出红色的血液,被雨水冲向四周。
她有些愣神,后知后觉鼻腔内充斥的气味也许不是泥土而是血·腥。
她慢慢走进,鞋子因浸了雨水愈发沉重。
那女子穿着来时的粉衣,头上别着一朵褪了色的簪花。簪花是寻常小摊上就可买到的,花样是平沙随处可见的红叶花。
她已经知晓那女子的身份。
那女子就那样跪俯在地,朝着南府正厅。此刻,南晚书看着牌匾上的字,只觉得那字都浸满了鲜血。
她的身体忽的没了力气,向后倒去,却被一个人接住。合上眼的前一秒,她看清了来人。
接住南晚书的是同屋的小翠。
待南晚书再次睁眼时,小翠正为她擦额头降温。
后半夜一场暴雨,淋的她起了高热。晚上暴雨带来的凉爽,也在第二天的晴朗照射下,回了温度。
她裹着被子,额头冒着汗,身上却打着寒颤,脑内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看见身前的人。
“醒了就好。”小翠说。
“我……我要出去……”她张开干裂的嘴,这时小翠递了碗温水。
高热失水,她下意识的喝着。
意识渐渐回归,但脑中似有一个锯子拉扯,搅得痛苦。
她起身,却被小翠拦住。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女子的尸身已被处理,运至城外乱坟岗。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我知你恨,但是在这南府,光凭恨意是活不下去的。你要先保证自己活着,之后再想其他。”
“夫人知道你发了高热,特准了你三天假,你就好好休息。也不要想着去问夫人昨夜发生的事,夫人定是都知道的,要不然你昨夜怎会畅行无阻。”
南晚书缓缓眨了下眼,是啊,南府对她设下重重防守,怎会让她到前院。
小翠笑了一下,把脸巾放到盆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睡吧,小姐。”
一连过了三日,都是晴天,南府将要举办赏花宴。
举办当日,贵客登门,好不热络。
南晚书的高热第二天变好了,病了一场,原本瘦弱的笑脸隐隐有些凹陷。嬷嬷带着她去拜见夫人时,得到了夫人的关心。
“谢夫人,我会好好养身体的。”南晚书说。
夫人身边的许美君开了口:“我还未见过这样瘦弱的孩子,想来平沙艰苦之地无法将你养的健康。到了盛京,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吃什么就跟嬷嬷说。”
“晚书知道了。”
这时夫人发话:“明日赏花宴,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小翠正式换一下身份。”
赏花宴当日,为了遮住她病弱的脸庞,婢女为她上了厚厚的一层粉,看起来假的很。她跟在小翠身边,无精打采的样子。
南晚书扯了下嘴角:“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小翠开心的笑了起来:“还好啊。”
宴会分为男席女席。小翠带她入了座之后便离开了。
南晚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她应该是去门口迎客人。
席上落座的女孩子渐渐多了起来,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南晚书。这个位置很巧妙,光线微弱,叫人看不清里面,只是大致透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来自各府的贵女自然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人,毕竟真正有身份的人都坐在大堂中。
南晚书安静的吃着面前的菜品,听着堂内主家与客家的交谈。
诗书字画,礼仪女红,郊外山庄,盛京各处动态,前朝可以议论的事,南方的自然灾害……哪个府上的贵女多么出彩,适龄的贵女是否挑选夫婿。
席间热闹不断,又有歌舞表演可以欣赏。流程过半,夫人提议众人去堂前赏花。
花宴上的花多数都是珍惜品种,有的出自御赐,有的来自山庄,有的来自民间流通的珍宝,无疑都是珍贵无比,众人直呼开了眼,主客相谈甚欢。
南晚书跟在最后面,被嬷嬷拉住。
“你乏了,离席休息。”嬷嬷附耳低声,南晚书刚想挣脱,又停下动作。
嬷嬷强制的手段容不得她挣脱。
她想起小翠告诉她如何应对情况,便随着嬷嬷的力度向内庭走去,途中看到庭院内小翠站在夫人身边,迎接宾客。她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那女子比她更适合做这个南府小姐。
她跟着嬷嬷离开,回到屋子里,屋外守着人。
宴会持续到深夜,那些人便守至深夜。
屋外人影晃动,渐渐远去,之后房门被推开,小翠走了进来。
“小姐,我回来了。”女人看向南晚书说,走到桌子旁,将手中的食盒放上去。
南晚书已卸了沉重的首饰和华衣,只露出里衣,她轻松越下床榻,来到桌旁。
“今日宴会好不热闹,都是盛京的贵妇和贵女。”小翠坐在一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南晚书。南晚书头也不抬:“我没注意那些,。”
“哈哈,我今天跟着夫人见识了不少,也知道了夫人接下来的打算…”
听到这句,南晚书才抬起头。
“夫人是想让我代替你的身份。那日夫人说让我收拾行李去内间,我隐隐约约猜到了些,可没想到真是如此。”
女人拉起她的手,诚恳的说道:“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嫁给王府的怎会是一个小女孩,事情暴露后,平沙南家都要受到牵连。皇家的怒,是要血流成河的。”
南晚书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当听到平沙南家时,眼中有些触动。不过她还是离小翠远了些。
“小姐,虽然夫人如此说,但是我不敢越矩,等到了王府,您还是小姐,我还是奴婢。”
“总要让婚礼能进行下去吧。”
南晚书看着小翠:“你真实的名字是什么?”
小翠微微一笑:“孟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