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宋奢拐进一栋小房子里。
房子总面积不大,院子里摆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花生米和白酒。
一个男人在桌前喝的酩酊大醉,看到宋奢的那刻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去给我买瓶酒!”他拍在桌子上十块钱,“剩下的是你明天的饭钱。”
宋奢目光闪烁,绕过他把书包放进卧室。
“知道了。”
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男人简直气炸了,脱下鞋就朝他后脑勺砸,“养你这么大,养了个窝囊废!”
宋奢眼底全是血丝,似蛛网般越爬越密,“对,我就是窝囊废。”他紧攥拳头。
“如果我不是窝囊废,我妈走的那天,我一定跟她一起走。”
…
初九回到筒子楼的时候,陈在野还没回来。
他的房门紧闭,就像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不容人窥探。
她不知道,总会有人知道。
如果她没猜错,宋奢口中的那个女生,应该是她来庆逢的第一晚,在陈在野房里见到的女孩。
“小九,”杨春兰刚好出门倒垃圾,“回来啦,吃饭吧?”
初九收回目光,“嗯。”
“小陈没在家吗?我做了茶叶蛋,想分给他几个来着。”
初九摇头,“不在家,出去了。”
“你在这里没有朋友,就多跟小陈交流交流。他是大城市的人,学习又好,你们年龄也相仿。我老了,跟你没有共同话题,小陈不一样。”
陈在野在庆逢住的这两年,里里外外帮了杨春兰很多。
杨春兰知道初九压力大,身边也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能有个好朋友帮衬着,不至于那么孤单。
“好。”初九心事重重地点头。
即便陈在野不在家,杨春兰还是给他留了三五个茶叶蛋。
初九拿着茶叶蛋回116做作业,一眨眼两个小时过去了。
她给初月打了视频电话汇报了学习进度,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来。
桌上的茶叶蛋也凉了。
钟表的时针指向了九。
“都九点多了,”初九烦躁起身,“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吗。”
她披上外套端起茶叶蛋,沿着走廊走了没几步,隐隐约约看到槐树下面好像坐了个人。
她停下脚步,眯眼盯了好久,“陈在野?”
槐树下的人慢吞吞转过头。
“真的是你啊?”初九小步跑过去,“为什么不回家?”
刚靠近,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初九捂着鼻子东张西望,在陈在野的外套下面发现了空酒瓶和未开封的啤酒。
“你喝酒了?”
陈在野抬眸看着她,懒懒地点头。
今夜的月亮很亮。
光顺着槐树的枝丫打下来,落在地上,像零零点点的星光。
风一吹,光影飘摇,仿佛星河流淌。
初九在他身侧坐下,“你有心事啊?”
陈在野仰头灌了口酒,喉结上下涌动着。他没回答,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月亮。
半晌,他叹气,“做完功课了?”
“做完了,”初九双手扒着树杈,脚尖在地上划着,“吃饭了吗?”
陈在野摇头,“没有,不想吃。”
“我外婆煮了茶叶蛋,”初九拿起一个,剥好皮递到他嘴边,“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陈在野偏头看她,修长的睫毛忽闪着。
半晌,他往前探头,就着她的手咬了口鸡蛋。
初九耳根突热。
她把鸡蛋塞进他手里,“自己吃。”
陈在野接过,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初九发现他脸上被球砸中的伤口,比下午还要红肿,“你的脸不处理一下吗?”
“不用。”
初九计上心头,“你要是不处理,伤口发炎溃烂毁容,比不过宋奢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陈在野立马来了精神,“处理。”
初九嘴角上扬,“我回去拿碘伏。”
陈在野老老实实地环抱着膝盖,紧靠大树坐着,还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地去。
结果等初九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初九晃晃他的肩膀,“陈在野,起床了。”
陈在野一动不动。
初九无奈叹气,只好蹲下来帮他上药。
整个过程陈在野都没醒,只是碘伏上脸的时候,他疼得皱了下眉。
初九拆开一枚草莓创可贴,贴在他的伤口上。
处理好之后,初九看着脚边的啤酒咽了咽口水。
她从来没喝过酒,嘴馋得很。
趁陈在野睡的熟,她悄悄拉过酒瓶。就在她即将得逞时,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初九惊魂未定地抬头,陈在野眼睛都快困成一条线了,还不忘管着她。
“不许喝酒。”
“我成年了。”初九和他讲道理。
“高中还没毕业,不许喝酒。”陈在野抓着她的力气很大,初九只好撒开手。
为了防止她有二次偷酒的机会,陈在野直接把啤酒藏进袖子里。
“幼稚。”初九拿棉签戳着槐树旁边的泥土,眼神频频往陈在野身上撇。
“喂,”她朝他的位置靠,“你今天去跟谁见面了?”
陈在野耷拉着眼皮,半睡不睡,“你不认识。”
“你不说我怎么认识,”初九撅着嘴,“你的朋友我不认识,你的过去我也不知道。”
“我的朋友只有曹子桐和施夏夏,刘璐不是我的朋友。”
“刘璐?”初九顺藤摸瓜,“之前在你房间的那个女生,叫刘璐?”
“嗯。”
“那她找你做什么啊?”
陈在野语调沉重,“她想让我回家。”
初九心里一咯噔,“回家?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陈在野把双手垫在脑后,眼神越发迷离,“你想让我回去?”
初九别过头,声音比蚊子还小,“不想。”
陈在野也不想回去。
他不想回到那个从小到大不由他做主的童年,不想回到那个一抽屉玩具被扔掉的房间,不想回到那个整日骂他白痴废物的父亲身边。
在那个家里,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能做的,只有服从。
可他天生就不会服从。
他血液里有一头蛰伏的豹,总有一天会驰骋奔跑。
这是任何人都不容置疑的。
“初九,”他醉酒后说话都软软的,像粘稠的蜜糖,“我不会回去。”
“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