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瞪他,“我姐寄的。”
她想搬起来,只微微用力,瓷白的脸便蒙上一层红雾。
“我来吧。”陈在野把外套扔给她,弯腰抱起快递。
初九将外套收进臂弯,“你受伤了,还是给我吧……”
陈在野曲起胳膊肘,把初九凑过来的脑袋顶回去,“手背受的伤,又不是手心,不碍事。”
他颠了颠怀里的快递,简直重的出奇。
他想问初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考虑到对方的隐私,最终还是忍住了。
看出他的疑惑,初九指着快递单子上的备注,“这是高中生的坟墓,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整整一箱五三?”陈在野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多了丝惊恐,“做的完?”
“等你了解了我姐给我布置作业的频率和体量之后,就知道我能不能做完了。”
“高二了?”陈在野不动声色地带着初九走了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
初九没发现,“过完暑假就高三了。”
“成年了?”
“十八了。”
“在江夏市区上学?”
“嗯,重点一中。”
陈在野嘴角微挑,“好学生啊。”
初九莫名其妙,总觉得他有点嘲笑自己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她终于发现他们走的路貌似跟来时不一样了,“你要去哪儿?”
“饿了,”他拐过弯,一个简陋的烧烤摊映入眼帘,“吃饭。”
他把快递放在露天凳子上,“你要是不想吃,就自己回去。”
看着陌生的巷口,初九懵了。
别说回去了,她连怎么进来的都不记得了。
“不走就坐下吃饭。”陈在野拿了两套餐具,把其中一套放在身侧的座位上。
初九一身反骨,拉过餐具坐到他对面,离得他远远的。
烧烤摊老板走过来,“小陈来啦,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陈在野用下巴点点对面的初九,“我跟以前一样,她随意。”
老板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小姑娘喜欢吃什么?”
“跟他一样,”初九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什么好吃,“谢谢。”
老板脸色微变,忐忑地看向陈在野。
陈在野轻咳一声,朝着老板摆摆手,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才笑着离开了。
初九疑惑,但没问。
“这顿饭我请,”陈在野打破两人之间疏离的陌生感,“谢谢你帮我修床。”
初九局促地搓搓掌心,“没什么,小事。”
一句话被她堵死,两人又陷入沉默的怪圈。
江夏属北方,又是夏天,天暗的特别慢,七点一刻了抬头还是淡淡的鱼肚白。
庆逢的环境不算好,草木又多,导致室外的蚊蝇特别猖狂。
再加上昨晚下了雨,环境正闷热,不一会儿的功夫,初九的腿上就被蚊子咬的到处都是小红点。
她难受地蹭着裤腿,陈在野瞥了眼她腿上的红包,起身走进烧烤摊里屋。
初九继续在座位上挠着蚊子包。
不过几分钟,陈在野拿着两瓶啤酒出来。
他把啤酒放在桌子上,另只手的掌心夹了几片翠绿的叶子。
陈在野自己留了一片,把剩下的全递给初九,“驱蚊止痒的。”
初九伸手接过,觉得这叶子有些熟悉,应该是小时候见过。
但是八岁之前的记忆太模糊,她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这是什么?”她满脸真诚的样子让陈在野顿了片刻。
他挠挠眉尾,“香草薄荷。”
“香草薄荷?”初九递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有股细微的很清新的香味,“怎么用?”
“搓出汁水涂在蚊子包上,”陈在野拿起一片演示给初九看,“明白?”
初九点头,“明白。”她照着陈在野的样子搓好叶子,涂在小腿的鼓包上。
看她动作笨拙的可爱,陈在野不禁勾了唇。
“烤串好了,我去拿。”
初九坐等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陈在野手受伤了估计不方便。
她正要去帮他,耳朵尖却被人夹上了东西。
陈在野把热腾腾的烤串放在二人中间,选了串鸡翅吃起来。
初九拿下耳朵上的东西,是一片干净的香草薄荷。
她偷偷仰头。
陈在野正边吃烤串边刷手机,他的左耳上也多了片香草薄荷。
初九咬了咬唇,又将香草薄荷夹回去。
庆逢乡的美食不多,但都挺可口的。
初九怕外婆凌晨回来会饿,饭后又打包了一些烤串。
陈在野抱着快递走到初九面前,“没吃饱?”
“不是,我外婆凌晨就回来了,帮她带的。”
陈在野点点头,去旁边的电线杆下面等她。
此时天色完全黑了,烧烤摊灯光充足,陈在野脑袋上的路灯也亮着。
他倚着电线杆赶走身边四处飞窜的小蚊子,从口袋掏出烟点上。
昏黄的灯光将陈在野身上的清疏感冲散很多,那抹身影仿佛夕阳时分落入湖泊的冷色星星,爆裂成密密点点的暖色碎钻。
他双腿交叠,夹着烟的手也不影响玩儿手机。松垮的背心此刻被他挣得发紧,将那道细而硬的腰线绷的比直。
初九只多看了几眼,就情不自禁地放慢了呼吸。
“你是小陈的女朋友?”烧烤摊老板突然开口询问。
“不是,”初九回头,“邻居。”
“我还以为小陈交女朋友了呢。”烧烤店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初九聊着。
想到昨晚那个女人,初九好奇了,“他没有女朋友吗?”
“他搬过来两年了,我没见过他带别的女生来吃饭。”
不是女朋友都能玩儿这么开放?
初九木讷地看向男人,“真是白瞎一张好脸。”
“好了,妹子,”烧烤摊老板把烤串打包好递给她,“好吃再来哈。”
“多少钱?”
“不用给了。小陈在我这里充了不少钱,他来吃的时候我都是直接扣,刚刚他已经嘱咐我不要收你的钱了。”
“你们两个人刚刚有说话?”
烧烤摊老板晃晃手机,“发微信。”
“……”
初九提着烧烤走到路灯下,陈在野熄了烟。
“多少钱?”初九把烧烤给他看,“我还给你。”
陈在野把烟头弹进垃圾桶,“回家再说。”
他把外套递给初九,抱起快递走在前面。
然而一想起他不恋爱就把女人带回家上床,初九就觉得别扭,不知道什么情感在心里作祟,她拦下了陈在野。
她把衣服还给他,又把快递接过来。
二十斤的快递像是石头,压的她提了好几口气才不至于脱手。
见初九气鼓鼓的像个河豚,陈在野也不好问怎么了,只慢吞吞跟在她后面。
转身欲走时,她又皱眉,“我不认路。”
陈在野指着前面的拐角,“拐过去就是村委会。”
筒子楼就在村委会的后面。
初九猛提了口气,搬着快递加快步伐往回跑,连手上的青筋都挣出来了。
陈在野腿长,迈步的频率快一些就能跟上,倒显得她两条小腿扑腾的更狼狈。
天闷热的厉害,初九走了不过五十米,后背就被汗水浸染了。头发一绺一绺挂在耳边和脖颈,简直灾难现场。
正准备放下快递休息休息时,牛毛细雨扬长而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抬头,长睫落了雨丝,视线逐渐模糊。结果下一秒,脑袋就被人给蒙上了。
是陈在野的外套,带着淡淡的烟草香。
手上的重量被搬走,初九两个胳膊也跟着松懈下来。
她抬起衣服的一角,发现陈在野已经被雨水越推越远了。
她拽着外套在雨里奔跑,和他同一时间抵达了筒子楼。
陈在野看看116,又看看自家隔壁,“你到底住哪儿?”
初九理理刘海,“外婆家。”
陈在野把快递放在她门前,“回去吧。”
初九还给他外套,“谢谢。”
陈在野这才注意到初九的瞳孔是浅棕色的。
仿佛春日一抹浅淡的日光,温暖而热络。
陈在野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房间。
门关上的刹那,筒子楼外响起铺天盖地的炸雷。
连同陈在野门口的公告,也跟着震了震。
初九把快递拖进屋,给初月回了个微信,告知她收到了快递。
洗漱完毕,她生无可恋地躺到床上放空精神。
今夜的雨下的比昨晚还大,噼里啪啦像交响乐。
初九屋里没有开灯,都被接二连三的闪电照得通明。
将入梦乡时,昨夜那激荡露骨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初九彻底清醒。
她不由得感慨陈在野精力是真好,手受伤了还兢兢业业干“正事”。
他的炮友精力更是好,连这风雨交加的夜都要自投罗网。
隔壁的撞击声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连带着天花板的吊灯都晃悠起来了,初九实在受不了,打算出去透口气。
谁成想门拉开的刹那,她以为的“罪魁祸首”正戴着耳机,表情玩味地站在她面前。
没有了门的阻挡,那噪音更清晰了。
急促的一呼一吸夹杂着雨丝,在漫长的夜里生出触手,无休无止,铺天满地。
“这位同学,我突然意识到,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陈在野意有所指地歪了下头,目光掠过他的房间,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的是我家的床在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