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野定定望着初九，混沌的眸因为这一番话好像忽然清醒了。
月光如银，铺满一地缠绵。
初九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胸腔里一颗种子破土而出，被月光浇灌，逐渐壮大，摇碎了一地的星星。
她转眼看向遥远的夜空，“承诺是最容易变卦的东西。”
“我又没有承诺。”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妆点了少女黯然无光的遐想。
“我说的是事实，事实不算承诺。”
初九笑了，“酒醒了你就忘了。”
“忘了你就告诉我，”陈在野指着月亮，“你有证人，它听见了。”
“可它不会说话。”初九挑眉。
“它会，每一个有月光的夏夜，它都在说话。”
陈在野语气坚定，坚定到初九内心封闭的城墙轰然倒地。
“如果我忘了，你就找个有月亮的夜晚，把我说过的话，重新说一遍。”
这句话，初九一直铭记于心。
只是后来，她却没有机会，对着鲜衣怒马的少年，和亘古不变的明月，将这话重新说一遍。
*
刘璐在庆逢住了下来。
她住在村委会附近，陈在野每次去上课都要绕路，免得又遇到她，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只是总躲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陈在野不见刘璐，刘璐也会过来找他。
这天体育课刚刚开始，校长便带着大部队往操场的方向赶过来。
刘璐就在其中。
她身后还跟着很多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陈在野正准备去体育器材室避一避，校长立马喊住他。
“陈老师！”校长笑呵呵上前，“你给施老师和曹老师发个信息，让他俩下来接待一下刘小姐。”
他压低声音，“刘小姐说跟你们很熟，就拜托你们了，咱们待客的态度，决定了投资的顺利与否，”校长面露难色，“希望你能理解我。”
陈在野只好打电话通知两人。
曹子桐接的很快，“干嘛？备课呢！”
“滚下来。”陈在野言简意赅。
“你有病？”
“刘璐来了，把施夏夏也叫下来，校长点名要你们两个接待。”
“放屁，她有多迫切见到你你不是不知道，干嘛拉我垫背。”
“你不来，我就告诉曹叔叔，你的备课内容都是我准备的。”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曹子桐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刘璐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陈在野身后。
“阿野，又见面了。”
陈在野淡淡嗯了声，“我要上课了。”
“不用了，反正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吧。咱们一起转一转，让刘小姐熟悉一下学校。”
校长都发话了，周围的学生立马轰散开来。
初九站在不远处，心里泛起细微不可察觉的涟漪。
宋奢走过来，“昨天那个女生，就是她。”
“知道。”
“陈在野的女朋友？”宋奢轻飘飘地问。
“不知道。”
“我刚听校长说他们要转一转。”
初九态度不算客气，“我没聋。”
“回教室做题？”
前几天学校举行了入学考试，初九的成绩比宋奢高三十多分，位列班级第一。
虽然两人差得有点多，但宋奢好说歹说也是个第二，折腾下来，两人还是同桌。
“不去，”初九抱着胳膊在主席台前坐下，“休息。”
宋奢也跟着她坐下，“休息啊，”他靠着围栏，“那我也休息。”
初九更烦闷了，“我想自己坐着。”
“你可以当我是空气。”
宋奢闭上嘴的同时也闭上了眼睛，太阳慵懒地打在他身上，倒是显得他脸色好了很多。
曹子桐和施夏夏相继跑下楼。
刘璐自来熟地和二人打招呼，“子桐，夏夏。”
曹子桐敷衍点头，“你好。”
施夏夏笑容生疏，“来了。”
校长：“人齐了，我们一起去转转吧。”
陈在野站在原地踌躇不决，一回头，刚好看到宋奢和初九正坐在一起晒太阳。
胸腔里的那股火好似泼了油，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初九，”他唤她，“过来。”
初九看都没看他，“我要休息。”
“过来。”
看陈在野心情极差，施夏夏赶忙拉起初九带到身侧。
她压低声音，“救救我。”
初九：“？”
“我得罪他了，已经躲了他一阵子了，你来帮我说说好话。”
初九想问个所以然，只是刘璐那边不等人，任凭施夏夏把她拉进了大队伍。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宋奢缓缓睁开了眼。
太阳直射。
他微眯双眼。
“啧，真烦。”
…
“怎么回事？”初九和施夏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前一阵子跟刘璐聊天，不小心说漏嘴了，说我们……”
“说你们都在庆逢实习？”初九用脚趾头猜都猜到了。
“然后刘璐就瞒着我来投资了。宋奢晕倒那天，她还套了我的话，知道了陈在野在卫生院，所以……”
“所以陈在野在追杀你，”初九很是直白，“你怕死，就拉我垫背？”
施夏夏很是不好意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你跟刘……刘璐，是朋友？”
“我和曹子桐跟她是发小，我们两家就隔了一户，小时候我俩玩儿的好，只是后来认识陈在野之后，她就开始黏着他。再大一些，我们之间的交集也就只有陈在野了。”
施夏夏语气落下去，“我不喜欢不诚实的朋友。她的重点不在我和曹子桐身上，甚至总是通过坑朋友撩男人，我们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
看出她的不快，初九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我诚实，而且我不会坑你哦。”
“噗……”施夏夏笑出声，“你眼光好，应该不会喜欢陈在野那个家伙吧？”
“……”初九忽略不回答。
“不过就算喜欢，”施夏夏压低声音，“这也是你的自由。我了解你的为人，我知道你不会像她那样对我。”
初九和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夏夏。”走在前面的刘璐突然回身，大部队也跟着停下来。
“过来呀，我想跟你说说话。”
刘璐的目光落在她们紧紧相握的手上，波澜不惊的眸渐生浪潮。
她抿着唇，看似在笑，眼神却冰凉，“夏夏，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