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北直长关单独关押起来。
他们每天逼着我去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从蛊惑人心,到结党营私,甚至祸乱朝纲,私通外敌。
他们把钢针插进我的指尖,在我手臂上一天片下一片肉来,我承认我受不住了,在他们将发红滚烫的烙铁戳向我眼珠子时,我认了。
他们想要说什么,我便说什么给他们听。
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以至于今后想起都觉得我没骨气。
行刑前,徐先生来看我了。我的样子很丑,而且劣迹斑斑,实在没有脸面去面对他。
他没有问我是不是真的写了那些文章,也没有问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叛国通敌。对于一个临死的囚犯,他竟给我带来些化瘀止疼的药来。
“枫鹤,你过来,拿着。”他总是那般温文儒雅,像一个慈祥的父亲。
我的头发散落在脸上,我肯定他瞧不见我的神色。
我不做声响,希望让他误会我是睡着了。
一阵许久的沉寂,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道:“放心吧,我去看过文恒了,他没事。”
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只是,你的父亲——”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早知道他要说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北直长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一家的,只有尸体能让他放心。
我的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鼻子塞住了,呼吸不得。张开了嘴巴,又觉耳边嗡嗡作响。
“孩子,我们尽力了。今后,切莫在任意妄为了,有些事情,先生也是护不住你的。”
我猛吸了一吸鼻涕,揉了揉眼睛,坐起时却发现先生已经不见了。我慌着爬去,扒着门,却见先生已经走远了。
哪还有什么今后啊,都快死了。我将先生送的药涂上,很是刺痛,痛得我流出泪来。其中有一瓶还是内服的药,我笑笑,先生真是把我当活人关照。
一个时辰后,狱差竟送来一条白绫。还好不用砍头,那样子肯定更痛,更丑。
那狱差兴许是见我可怜,竟多了唠叨了几句:“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你啊,去了以后记着你先生的好吧,这几日我都看不下去了,那些个都一把老骨头了,天天往北阁里跑,北直长心里也瞧不下去,退了一步,保你个全尸。”
我哽咽住了,将徐先生给的药吞了下去。这一生,可算是给我过得烂透了。我将白绫抛上横梁,打了个死结。
在狱差的注视下,我蹬开了垫脚的椅子。
可是,我好像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挣扎着醒不来,有几只小鬼摁着我的肩膀,手臂,脚踝,把我牢牢钉在木板上。
我看见父亲从我身边走过,我想喊他将我带走,他却好像一点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的话。
“爹!爹!”
他的脑袋突然折断掉了下来,滚落到我脚边。
“啊!!”
我惊醒,喘着气。睁开眼时,我头上悬空着的是一直巨大的毛绒蜘蛛,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我猛地坐起,却见四周一片阴暗,湿漉漉的地面温吞地爬过一只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