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还抱有期待，可举荐才会如期举行，他还是受了礼帽着了红袍，走上高台。虽是意料之中，却仍难平心绪。

他装模做样地仿佛嫌弃那身红袍礼帽一般，下台便脱去了，又巴巴地蹲在静思阁外。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气在心头郁结。

我闷闷不乐地回了静思阁，杨眉追着我：“师姐，你说，要我们揍他还是去找刘先生递揭举状？”

我笑着刮了一下杨眉的鼻子，“你带着良音研习什么拳法，是想把自己送出学府吧。”外面那翁贼还巴巴望着，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拿着我昨夜给文恒的披风。我心一狠，“杨眉，你陪我去递揭举状吧。”

他又如臭虫一般扰人心烦，一直跟着我们从静思阁到了刘先生的明理楼。

“朱姑娘，对不起，这是你的披风。”

我没有回头，杨眉也没好气地接过披风，“好好珍惜你在学府的最后一日吧，捡好你的脸面，别丢了。”

我们在明理楼前等了两个时辰，刘先生也没有出现。我看出杨眉似乎有些心急，宽慰她道：“你回去吧，别让你爹爹娘娘等久了。”

至今日，学子大多回寝屋收拾东西走了，杨眉不是淮阳人，每年此时都是她的父亲母亲亲自赶车来接她。此时日也落了山，想来她父母也该在府外等得心焦了。

“不行，有他在，我不放心你，我怕我一走，他又给你灌迷魂汤。”她挽着我的手臂，贴着我道。

我望着明理楼，叹了口气，“罢了，明日再来吧。我们走。“

杨眉拉住我道：“不行，今日我没看你把揭举状贴在刘先生脸上，我不安心。”

我苦笑道：“明日我一定会等到刘先生的，今日看样子，刘先生也不在，我们回去吧。”先生们所在的明理楼，我们学子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学子若是要见先生，须得在明理楼下恭候。

“行吧行吧，可不能便宜了他。”杨眉拉着我从翁铭怀的面前走过，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身子，白了他一眼。

良音没料到我们等了这么久，已经离府了。杨眉也飞奔着撞进她爹爹怀中，被她娘娘用披风紧紧裹住，拥着一起进了马车，嘎吱嘎吱地转动着车轮，消失在府门前了。

每次见到这般情景，我总是羡慕的。我爹爹常年在外经商不在家中，他怕是连我今年几岁都记不得了。我娘娘虽在家中，可她似乎跟喜欢弟弟多一些，她是从不来学府接我的。

我也不想回家去，那是会受一肚子委屈的地方。府中颇是安静，我环顾四周，瞧见了文恒。昨晚的事情瞬间在心头闪过，我抿着嘴控制住笑意道：

“文恒，你不回家吗？”

他向我欠身行礼道：“回家便荒废学业了，倒不如留在府中。”

那翁贼屁颠屁颠地跟上来道：“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你家中无人吗？再说了这个月你都是学绩第一了，还学啊？”

实是令人心烦，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笑着看文恒道：“正好，杨眉和温良音也回去了，我爹爹娘娘也不在家中，我也不想回去了，我们一去采福楼吧，那里的糕点最好吃。”

翁铭怀紧跟道：“采福楼太贵了，我看刘记汤铺就挺好的。”

我稳住心中的怒气，笑着对文恒道：“文恒我们走。”

我猜文恒应是爱吃采福楼的糯米糕的，才想带他来尝尝。我选了一间雅间，可我见他似乎吃得更拘束了，也迟迟不动筷子。

“吃吧，其实你不跟我一起吃我也是点这么多的，”我加了一块糯米糕放在他碗中，“但是平日里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倒是浪费了，你来了正好，我还得谢谢你。”

他木木地笑着，低着头。他这般拘谨，倒让我更加想起他昨夜醉酒的放浪模样。我停下筷子，贴着桌面歪头看他，笑道：“文恒，你怎么醉了和醒了差别这么大呀。”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抬头问道：“我昨晚——”

我乘他张嘴，立即夹了一块糯米糕送到他嘴边，轻轻碰了他的嘴唇，“你碰过了，你就得吃，反正这块你不吃呢，我也不想吃了。啊——”我一手夹着糯米糕，张嘴示范。

他才慢慢张嘴，将糯米糕含在嘴中。

“这就对了嘛，好吃吧，我记得你说你最喜欢采福楼的糯米糕了。”

“你怎么知道，翁铭怀与你讲的？”

我把糯米糕移到他面前道：“我们两个人吃饭提他做什么？是你自己说的啊，你不会忘了你昨天晚上说过什么了吧？”

见他脸红的模样，我不由得想逗他一逗，便放低身子，做出故意观察他神情的样子。

他好像有些紧张，“我——我有没有做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

我摇摇头，故作回忆模样，笑道：“我忘了。”我将糯米糕放在他前头，他好像就只敢吃这份点心了。我见他吃完，又把芡实香芋煲端到他跟前，他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你是不是没有跟姑娘家吃过饭啊，怎么这么拘束。”我有些无奈，本想请他吃点好吃的东西，反倒让他如此拘谨，指定是吃不饱的。“你看你也吃不饱，你若觉得不自在，那我就不跟着你了。”

我忽而想起他好像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姑娘，这话说完时，我才发现不小心戳了他的痛处，揭了他的伤疤。

“没有，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让我自责担心，明明没吃几样菜，却仍这般讲。

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对我也是避着嫌的模样，也不怎么和我说话，要么埋头吃着我给他夹的菜，要么低着眼。

我才知道，我是勉强着他了。就算请他吃了他爱吃的糯米糕，他应当也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是那位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