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是自信，不过她也没有说错。我确实已经在耳后纹刻了牡丹纹样，正式加入血牡丹了。

而等我真正入了门，我才知道她们为何不担心我会叛变。从我了解她们人员与机密的第一天起，她们便喂我吃了药。这种药需日日不断，否则断了一日便有如万蚁抓心，二日则手脚僵硬，三日气虚出血，七日气绝身亡。

我那时只觉得，只要意志坚定，定不会被她们所操纵。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们也确实帮我改换了容貌，敲碎了我下颚的骨头，又片下我鼻头的肉，变了我的脸型和鼻骨，在我眉心纹上一颗红痣。

那段时间我几乎吃不下东西，饿得下不来床，腿肿胀得厉害。五个月后，她们猜教我辩毒物读医书。但这些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过目不忘，仅用五天时间便完成了她们需要九个月才学完的东西。

真正让我生不如死的是习武和使用暗器。我幼时早产，年幼多病，我父母亲都怕我磕着碰着。且我也不喜出汗，觉得黏糊糊的腻得慌，平日里只喜待在阁楼中看书写字，骑射马术我是半点不沾。

血牡丹的姐妹们着实厉害着，上得了树拉得开强弓，一人身手便可敌过五名训练有素的督察府军士，暗器也是使得出神入化。我常被她们戏耍，腰上，大腿处，肩颈密密麻麻的针孔淤青，她们说我在她们手中倒下是躺在床上，若是在敌人手中倒下，那便是躺在坟堆上了。

最严重的一次，我中了肠散粉，吐了几天了血，躺在床上直不起腰来，她们却拿我做试验，变着法地拿着新研制的药往我嘴里喂。自那以后我便拉下了病根，碰不得任何生冷。但也确有长进，所有毒物我凭味色气立即断出，即便是溶于水缸中，我稍稍一闻便知。

姚黄的武艺在血牡丹中算得上是顶好的。她知我底子薄，经常深夜抓我起来练功。她待我颇是严苛，有次竟把我一人扔在了六人高的桩子上。我在上面待了一夜，最后没抵住前几天中了暗器的毒落下的虚弱，晕眩摔了下来。

不过我也是摔下来才知道，我在桩子上站了多久，她在近处的灌丛中陪了我多久。我摔下来时，身上无一处磕碰，倒是她冲过来接住我折断了手骨。

我在血牡丹待了四年，这期间我却偷偷溜出去回家看过几眼，可我家的府邸已被翁家买了去，我再也没有一处可落脚的地而了。

我也去过温府，想偷偷找到良音。可我隔着窗听到她允诺她父亲与我断绝联系，甚至把我送她的玉兰簪子都给摔碎了，我彻底死了心。

我自然是不信良音真的视我为仇敌，但若与我有了联系，她必与她挚爱的家人生了间隙，与众人为敌。她性子虽柔，我不舍她如此犯难。我终是没有再站在她面前。

她偷偷给我做了衣冠冢，总是偷偷带着糕点去那边陪我。后来，陪良音一起去的，还多了一个周督卫。

但我怎么也找不到文恒。

可多次外出也让阁主发了怒，姚黄领了命断了我一天的药。

这时我才发现，仅是一天没有吃药，我便抓心挠肝地，不受控制地用小刀将自己划伤。可我竟一点也不觉得痛，心里的痒却抓挠不得，这更令我难受，我只得寻求更刺痛的方式，让我好受些。

我拔了我自己的指甲，血肉模糊的却掩盖不住的浑身灼烧的炙热，那一刻我觉得尊严什么都不是，我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地跪在姚黄脚下，乞求她施舍慈悲。

她很为难，“你出去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怎可如此变本加厉？”

“我错了姐姐！我不会再出去了！我不会再出去了！”我没有了原则，也不知道什么是脸面，我只想快点结束我的痛苦，我真的会死。

姚姐姐托着我的脸，“阁主说了，你心里从未把自己当作过豆绿，你仍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走出去，去走你所谓的大道。”

“没有我绝对没有！我求求你，给我一点药吧，一点便好——”

姚姐姐把我拎起来，我控制不住的颤抖，压根听不进她说的什么，只是不断重复着“求求你”。

“阁主见你可怜，答应不再罚你，只是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做，我去做！”此刻便是让我踏着刀尖走，我也觉得比此刻的磨难舒服万倍。

“那儿——”姚姐姐把我带到血牡丹的地牢中，“是雇主要我们杀的一个人，你去杀了他，拿着这把刀。”她掰开了我发抖的手，把匕首塞进我的手中。

我没拿稳，匕首“哐当”一声落了地。

“杀啊，这是阁主给你的机会。”